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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的江湖(601)【第1-4部完结+后传+前传】

芙瑶哽咽一声:“我觉得恶心!”生命如此肮脏。

帅望轻声:“我们既然来了,我们就不会后退,就象来到一间脏屋子,既然我们来了,打扫干净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做?扔给谁?扔给虫豸刍狗?让他们继续结网蛀食?”伸出手:“我手上沾血,我会给后来人一个干净的空间,不管杀了多少人,我都可以停下手来,在可以宽恕的时候宽恕,可以善良的时候善良,不管别人是笑我伪善也好,笑我假仁假义也好,在可以的时候,我会善良宽容。我不会潇洒地转身离去,我转身而去,残忍的杀戮不会停止,这个肮脏的世界继续肮脏。我要站在这里,伸手阻止,先保护自己,再阻止杀戮。我会让这个世界改变,改变一点点,也是改变,我本来就不过是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小点,每个人都做一点,世界会因此而改变。所以,芙瑶,不要退却。如果你真的觉得欠了李绍凡的,你更要站在这里,你有能力,可能救下以后无数个李绍凡,如果你转身而去,同把他扔给酷吏有什么两样。今天我们没有救到他的性命,至少让他少受痛苦与折辱,我们做了,我们比什么也不做的强。芙瑶,如果你倒下去,你出卖了你自己。”

芙瑶什么也没说,只是原本无力地摊在床上的四肢,忽然间收缩成一团,她缩成一团,全身震颤,良久,终于象是咳嗽一样,痛哭出声。

无论什么样的道理,也不能抚平的伤痛,锥心之痛!痛得人茫然不知所措,在一声声安抚与鼓励下不得不直接面对,那伤口啊,就是心脏上赫然一个洞。你会惊愕,这是,我的心吗?你会奇怪,我怎么还活着?人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帅望轻轻拍着芙瑶的后背,小时候,他大哭大闹,韩青无法可施时,就会一下一下拍他的后背,长大了的韦帅望,内心深处依旧渴望儿时的待遇,所以,拿出自己最喜欢的,给自己最喜欢的人,一下一下,拍啊拍。芙瑶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闭着眼睛,时时微微一皱眉,流下一行泪,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嚎啕。帅望伸出一条手臂,给芙瑶枕着,把芙瑶搂在怀里,盖上被子,静静地拥着,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芙瑶半夜时,开始发烧,莫名地,全身滚热,帅望忙给她开了药,先给她服了现成的丸药,汤药在火上熬着,帅望让宫女去睡了,自己看着。

芙瑶在床上不住辗转,去看时,又不象醒了,伸手一摸,全是冷汗,她发着烧,帅望给也不敢给她减被子,只得不住擦汗。芙瑶半梦中,伸手推开,轻声:“绍凡,抓住我手,抓住……”

帅望无奈,只得推醒她:“芙瑶!”

芙瑶猛地一挣,睁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天花板,帅望心痛:“芙瑶,我在这儿,没事,是梦!”

芙瑶慢慢放松下来,喘息,汗珠一滴滴冒出来。帅望问:“怎么了?”

芙瑶看他一眼,沉默,转过身去,面向里,瞪着空洞惨痛的眼睛,沉默。

没什么,甚至,都没看到李绍凡的脸,梦中,只觉得那是李绍凡的手,她必须抓住,抓住!她拼命用力,那只手却渐渐滑开。

什么样的安慰也没有用,只有时间能解决这一切。

疼痛会过去,会麻木的,会忘记的,会习惯的。

可是内心深处,好想象李绍凡那样:“我只求一死。”请结束这一切。

瞪大的眼睛,缓缓流下一行泪水。

第二天一早,芙瑶如常起来,面孔有点红,用冷水敷过,头有点晕,举止慢一点更加优雅。

帅望躺在公主的床上:“喂,你还有点热。”

芙瑶淡淡地:“不好让人看到,我倒下了。”要给手下信心,要给对手威摄,怎么能病倒?

手里拿起章择舟送来的口供抄本,那几张纸,想是久放在狱中,又或者是芙瑶疑心生暗鬼,打开的一刹那,一股子血腥味,扑鼻而来。

芙瑶一口药汁子冲到嘴里,她咬紧牙关,强咽下去。面无表情地深呼吸,轻轻转动眼睛,把一眼眶的热泪慢慢晾干。

细看。

脑子里无数次叫嚣着“只求一死,只求一死……”

芙瑶的手微微发抖,如果每天脑子都不停地重复这句话,会不会有一天成真,我真的会只求一死,解脱我自己?

帅望的手按在她肩上,芙瑶抬头看一眼,帅望轻声:“你只要捱过去,缩在地上哆嗦,时间也是一样慢慢地过,不会更痛也不会不痛。而且,一定会过去的。”

芙瑶点点头。

脑子不好使,取笔墨在口供上标出:某尚书,能臣,正直,虽太子党,然向无过犯,暂且关押,消磨其志,为我所用。一个圈

某知府,赈灾案中有份参与,贪污枉法,处死可也。划掉。

某将军,胭亲,嫡系,不可留。一个叉。

再往下看,淡淡地:“涉及梅家的口供,密折报给我父皇,不必经中书省。”

章择舟点头:“是!”

良久,芙瑶问:“姓周的……”

章择舟道:“他的审讯,有效!”

芙瑶沉默一会儿:“我们得用他吗?”

章择舟道:“用不用,刀得放那儿镇着!”

芙瑶微微闭目,半晌,轻叹一声:“叫他来。”

章择舟迟疑一下:“殿下,他是自己人,殿下不可寒了底下人的心。”

芙瑶淡淡地:“叫他来。”

章择舟只得道:“是。”

周文齐过来:“臣周文齐,见过公主殿下。”

芙瑶淡淡地:“小周,听说过请君入瓮的故事吗?”

周文齐一愕,半晌:“听说过。”

芙瑶问:“为什么?”

周文齐目光惊疑:“臣没明白……”

芙瑶问:“来俊臣为什么会死在自己创造的酷刑上?”

周文齐良久:“鸟尽弓藏!”

芙瑶笑了:“是吗?狄仁杰呢?不也是良弓?”

周文齐垂着眼睛,半晌:“殿下是说……”

芙瑶道:“一个人,有一个人做事的方式。则天皇帝喜欢大刀阔斧地砍杀,大破坏之后,刀斧尽毁,休养生息。我呢,不喜欢伤及无辜。我一点也不介意除掉对手,但是,我不觉得用残酷的手段折磨无辜的人,是有必要的。周文齐,你要跟着我,光是会折磨人,不够。给我看看你别的本事,不然,你就得找别的主子了!”

周文齐沉默一会儿:“我只是奉旨办事。”

芙瑶淡淡一笑:“那么,你认为皇上赏识你的血腥手段吗?”

周文齐沉默。

芙瑶道:“你审完这个案子,替我整顿刑部,你,给我重订审讯程序,如何约束刑部与底下衙门滥用私刑,你负责上折子请旨,你负责制订法规,你负责执行。做好了,我给你位子,做不好,我保证你会尝尝李绍凡身受的一切!”

周文齐抬起眼睛,盯着芙瑶,好象要看看这位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半晌,周文齐问:“你知道家父是谁?”

芙瑶一愣,转过头去看章择舟,章择舟摇摇头,周文齐笑了:“死在天牢里的普通冤魂。”沉默一会儿:“尸体出了刑部的天牢,手指头一根根掉在地上。”微笑:“当时并没有象公主这样的人,出来说话。当时的刑部尚书,正是李环。”跪下一条腿:“我会做给公主看,我不是只会刑求的人。”

芙瑶愣住,半晌:“你下去吧。”

周文齐再拜而退。

芙瑶瞪着章择舟,章择舟一脸的汗水,跪下:“臣下失察!他自己自荐去刑部,我真的不知道……”

芙瑶怒吼:“滚!”

章择舟吓得,连连后退:“是是是!”

帅望微微出口气,可怜的章择舟,不过,好歹,芙瑶找到一只代罪羊,也为李家的不幸,找到一点借口。

残酷人生,有时实在没法直面,我们都需要依靠一点借口,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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