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敬(26)

谁家里。

你家里。

我不去。我爸爱干什么干什么，每个月给我打钱就行，你告诉他不用管我。我有人要。关常宁看着任政。老师，你让高叔叔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任政看着他们。嘴角挂着微笑。看着你们，我都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早点认识他。

你也可以选择不认识他。

现在可能太晚了点。

东西一块被端上来。高敬彦帮着关常宁把牛排切好放过去，才去管自己的。

吃完饭走出去，任政开车执意送他们回去。高敬彦死活不愿意，还是让关常宁强行拉上了车。

任政开着车，头也没回。等你们毕业了，我就走了。

去哪？

当然是回去当我的秘书了。

我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让我告诉你，想等你去了再去了解他。

我说了我不会去的，你们的世界我也不想了解。

你干嘛一脸嫌弃，你们俩迟早也有那一天不是吗？难道说你们也只是别人看到的那样？别回答我是，我可不信。好歹我也比你们多活了好几年。你们到底是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高敬彦看了一眼趴着车窗看着窗外的关常宁，回答任政。知道还问。

任政被他的恼羞成怒逗笑。过会不笑了。异常冷静。你们要是有时间，能不能给可心通个电话。我想让她回来上学。

任可心？她不是已经转学了吗？

我不同意她去，那边太冷了，她是女孩子，从小就怕冷，万一再去那边，我怕她熬不过那边的冬天。

那你妈妈怎么说。

我妈妈早就去世了。

那。

继母。可心不是男孩，她妈妈生她的时候就是在姥姥家，生产之后没护理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所以，她对可心不好。可心也从来不愿意承认我是他哥哥。

所以她妈妈才那么嫌弃她，让她在学校外面等，还装作两个人不认识。

大概是吧。如果有时间，麻烦你们可以去看看她。

那你知道袁阳的事了么

知道了也晚了。他们家人一夜之间都死了。

关常宁听到了也从外边夜晚的景色中回过神来。死了？

嗯。好像是喝了毒药之类的东西。我去的时候听他们楼下的大爷说的。一家人挤在烂尾楼里，几十平的小地方，换了谁，也没办法真的能接受自己的出身吧。

高敬彦紧紧攥着关常宁的手。他其实，也挺可怜的。

任政笑了笑。你知道有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吗？没有人的出生不是上帝馈赠的礼物。我一度觉得这句话很对。那是当你处在养尊处优生活条件丰厚的家庭里，才能真的说得出来的。他们想要任何一个东西，唾手可得，他们就觉得生活没那么难，可以向前看。但是那些生活在苦难里的人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到阳光雨露，没有宽广的视野，井底之蛙要如何够得到天上的星星呢。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在阳光下的。

老师。

任政听了后笑了。也是，你们还是孩子，先不要知道世间险恶。孩子们，珍惜你现在拥有的短暂的快乐吧。

高敬彦紧紧地扣上手。嗯。

到了关常宁奶奶家楼下，两个人依旧十指紧扣。在楼下随意走走。不愿上去。高敬彦突然回头看着他。你明天学习吗？

嗯，要写题。

高敬彦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那好吧。

怎么了。

我今天才知道咱们学校的篮球馆是我爸掏的钱，明天打篮球去吧。还能长个。

嗯，好。

高敬彦开心的把他按到怀里。回去吧，我好冷。拉着关常宁就跑向楼梯口。

早上早早的起来。吃了饭坐上公交车到了学校门口。高敬彦喊了门口大爷一声，大爷按下手里的按钮，伸缩的铁门慢悠悠的打开了。到了篮球馆。高敬彦挑了一个好一点的球，跑回来带着关常宁热身加拉伸。

高敬彦精准的三分球和三步上篮，一套秀技下来。关常宁在旁边看的呆呆的。高敬彦把他拉起来，一点点教他。关常宁小时候陪伴的也只有许多的药材针管。高敬彦一点点领导他。颇有些大人的样子。

打了一上午，关常宁体力已经看着跟不上。高敬彦注意到，给他披上衣服坐下来休息。关常宁穿着高敬彦从家里拿来的运动服，怎么看着都有点大，特别可爱。

高敬彦回去拿衣服的那天，自己没有钥匙，只能巴巴的等着阿姨每天过来收拾的时间。下午的时候才过去，收拾了半天，说过要让关常宁长个的。拿了两件新的运动衣带过去。万一用的上呢。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车上，关常宁累的有点虚脱，靠在高敬彦的肩膀上。到了奶奶家，强撑着洗完澡就睡了。饭还没吃。

高敬彦看着他睡下，给任政发了消息。我想见他。

高敬彦收拾东西出门，打了车直接去了他们住的地方。他收到地址的时候特别犹豫，问任政能不能换个地方。

任政回复。他说了，不能。

高敬彦头皮都快被抠破，狠了下心去见这个自打有记忆以来再没见过的男人。

高敬彦的妈妈对他的爸爸一句不提，从来也没有说过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不让他们见面。他现在都不知道爸爸是干什么的，住在哪，有没有再婚，他都不知道。他问妈妈，妈妈说是为了他好。爸爸只是在默默的陪着他。

就是这样一个未知的人。在高敬彦十六岁生日之后的不久，接过了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抚养权。

平日里，家里阿姨经常会收到一个快递，打开里面都是球和球衣球鞋之类的东西。在他小的时候，买的一直都是偏大的，等到他脚长到那么大的时候，就能穿上去打球了。再后来，就一直是43号左右，很合脚。

妈妈很在意高敬彦的穿着，偶尔邮回来的包裹里都是些衣服。明明商场里就有，她偏要在出差的那里买回来再邮回去。

坐在车上，高敬彦全身毛孔都在散发着紧张，离目的地越近，他就越慌。到地方的时候，一度不愿意下车。甚至想和师傅说师傅调头，我们回去。脑海里想了一百种方法，最后，还是站在了一个别墅门口。

给任政发过去一条信息，我到了。

那边立刻回复过来。好，我去接你。

任政给他开了大门，带着他上去。

他。

他在等你。

我知道。

跟着他到了门口，高敬彦都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眼前的一切太不实际。他在这段路程中又设想了一千种见面时候的场景。

站在爸爸本人面前，手里紧紧的攥着拳头，委屈的哭着跑向他。爸。

爸爸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任政进来后倒了一杯热水，就不见了。

高敬彦看着自己的爸爸。叛逆的他又放出来。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出现，为什么从来不来看看我，我甚至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你要是不离婚，我也不会失去妈妈。你能不能说句话啊，你女人都和别人结婚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敬彦神情激动，不断地打在爸爸身上。

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是你妈妈先提出的离婚。我也同意她的条件，和你不见面，她怕你会像我一样。

这些不重要。你不应该那么听她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每天多忙，把我一个人扔在家，你不知道我每天看见别人都有爸妈接，我只有自己。

离婚的事我们已经瞒了很久，但没想到，你快长大的时候还是被人知道了。

他们看到的都是表面，都是你们的声誉，真正知道事实的只有我一个。那个时候我多聪明。装成你晚上回来太忙第二天早上就要走。装作其实你一直在和我们一起生活。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要把自己的女儿推给我。后来她们知道了，拉着她们的孩子远远的从我身边走过。我就假装不知道她们在嫌弃我，笑呵呵的跑走。躲在角落里哭。你们呢，从来都没在意过我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开心。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你们有你们的幸福要追求，可是我只想要吃一顿爸妈都在的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