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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123)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不行。”

赛亮干脆得像没过脑子,秀明又成了火团。

“为什么,你是怕我们不给钱吗?”

赛亮真羞于和他做兄弟,孩子的智商果然随母亲,虽然这么想对大妈很不敬,但她八成就是个笨女人。

“术有专攻,债权官司我不是很熟悉,你们最好请一个这方面的专家,还有,你是我大哥,我如果帮你打这场官司,你的朋友们会怀疑你在中间吃回扣,你还是避点嫌吧。”

贵和赞同二哥的见解,这种瓜田李下的事最好躲远些。

“二哥说得很对,大哥,这种事你是得避嫌。上次我不是介绍了一个牛律师给你吗?他好像就特别擅长讨债啊。”

牛律师就是上次秀明搞装修时遭遇赖账公司,经贵和引荐聘请的追债代理人。

秀明云开雾散,手心搓得刷刷响,笑哈哈道:“对对对,我待会儿就联系他,顺便问问他上次那事怎么样了。”

牛律师的手机是热线,第二天早上才打通,不过打通就听到好消息。他说经过几轮协商,那家公司已同意支付剩余欠款,虽说工程利润会稍微缩水,但损失不超过10%,也就是说他在支付民工酬劳和律师费后,还能赚个七八万。

这就好比在隔年没穿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百块,属于意外之财。秀明高兴极了,以为即将时来运转,谁知竟是临刑前的大餐。

下午会计来电话,说他们收到一笔工程竣工款,但比预计金额少了15%。

这是怎么回事呢?

秀明前段时间承接的一项改造工程借用了一家名叫“绿云”的二级建筑公司的执照资质,以行情算,须将利润的20%支付给对方做佣金。谁知这家公司老板贪心不足,最后竟要求工程价的10%,换算过来,比原先约定的多出八十几万。

这是个比煤气爆炸还严重的坏消息,秀明的神经一下子拉到极细,风一吹就会拦腰折断。

会计一筹莫展:“甲方给我们的钱都先打到绿云的账户,他们要扣钱,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弄不好一分钱都收不回来,您还是打电话跟他们的负责人谈谈吧。”

秀明赶紧给当初与他洽谈的绿云业务部高经理联系,在电话里压住火气,低声下气哀求:

“高总,这工程我就赚了三十几万,你们一下子要我出工程价的10%,我就亏得裤子都没得穿了,当初说的好好的,您看是不是……”

这就像被强盗打劫还求人家少收点买路钱,憋屈得要死,尤其不符合他的脾气。可目前不能意气用事,借用资质本就违法,被工商发现罚款20%,再说当初与甲方签合同,名字公章都用的是绿云的,官司都没法打,不忍辱负重还能怎样?

高经理打得一手好太极。

“赛总,这事也不是我做的主,如今行情涨价了,我们何董说借资质至少分红40%,我也没办法啊。”

秀明想换炷香来烧,问他要何董的联系方式,高经理马上变招。

“何董出差了,你找他结果多半也一样,这是公司规定,谁也不能违反的。最近上面查得严,以后估计不能再对外借资质了,他想出这个规定就是为了杜绝这类情况。”

秀明恼了:“那也不能拿我祭头刀吧,我做的是小本生意,你们这样是断我的生路啊。”

对方有恃无恐:“赛总你这话太严重了,我们又不是成心骗你,剩下的钱不也准备如数转给你吗?后面还有好几笔款子,你就忍气吃点亏吧,不然两家失了和气,以后的钱我也不知道你拿不拿得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次屋檐低到了脚踝处,他就是爬着也难通过了。

天空很快灰了,黄昏不见黄色,太阳被雾霾绑架,来不及发出一声呼救就被扔进了海底。回家的路上风很大,秀明觉得很冷,那种冷是从心底里透出的,像坐在南极的冰川里。可他不想关上车窗,比冷更糟糕的是闷,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他的喉咙,窒息感如跗骨之蛆。

为什么他的人生这么不顺呢?仿佛走火入魔的武林人士,空有一身内力却打不通任督二脉。他本来一直很乐观,是火炉上的茶壶,被烧得冒烟还能自在的吹口哨。可这次壶底烧穿了,口哨也吹不响了,反而是他的脑袋里嗡嗡乱叫,不停回荡着“草包”两个字。

霉运也怕冷,最爱和倒霉的人扎堆,离长乐镇还有十来公里,他的车抛锚了。这辆车追随他十年,行程可绕地球一周,可谓劳苦功高,平时出点故障他都能体谅,但真不该挑这个时候,这是“杀熟”!

他将车停在路边,脑子和身体恰似新兵入伍,都听不懂指令,就那么瘫坐着,时间则随着一旁的车流毫不停顿地过去了。

景怡下班回家,见前方停靠的捷达车很眼熟,看清车牌后在捷达前几米处停车。他要不是秀明的妹夫,后者就是出了车祸他也顶多帮忙打个120,有了妻子这个中间人,不得不尽一尽亲属的义务,走到对方车窗前查看。

“老赛,你干嘛呢?在路边发什么呆?”

失意人怕见得意人,看到春风得意的老同学,秀明更冷更闷,简直像被活生生按进了深海。

逞强是唯一的救生衣

“我在这儿想问题,关你什么事?”

景怡起疑:“你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你就巴不得我遇上事儿。快回去给你老婆请安吧,这儿没你什么相干。”

他虎脸驱赶,景怡选择了自己的颜面,不然守在一旁算什么事呢?

他走后几分钟,贵和的车填补了他留下的空缺,也是回家时偶然注意到秀明的。

“大哥,你怎么了?”

面对弟弟,秀明坦率多了,倦怠道:“车抛锚了,你拉我一下吧。”

“好,可我车上没绳子,得去买。”

“我后备箱里有锁链。”

他下车找出链条,在贵和协助下将两辆车固定起来,贵和觉察出大哥不同寻常的压迫感,仿佛南下的寒潮,猛烈播撒萎靡不振的气息。

他想问,又不敢问,大哥脾气坏,搞不好会拿他做出气筒。

回到温暖的家,秀明心中的冷气没能消散,反而在暖意衬托下显得更刺骨。他坐在床上发呆,佳音进来瞧见,随口问:“回来了怎么不换衣服,脏兮兮的,把床单都弄脏了。”

秀明不吭声,他觉得他这个人就是件垃圾,换不换衣服都脏。

佳音感觉到异常,上前柔声说:“先去吃饭吧,贵和他们都过去了。”

吃饭比什么都重要,吃饱喝足才有解决困难的力气。

可是丈夫今天连这个原则都放弃了。

他跳起来大骂,像被戳爆的氢气球。

“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当我是饭桶吗?”

佳音惊愣,不自禁地伸手碰他。

“你怎么了?”

秀明躲开,继续爆炸:“是!我就是饭桶!除了吃饭什么事都干不好!一辈子没出息,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佳音大概猜出原因了,先劝阻:“别这么大声,他们该听见了!”

“听见又怎样,就让他们都来嘲笑我好了,我的人生就是个笑话,娱乐别人,恶心自己!”

秀明顺着吼叫吐出部分冷气,筋骨总算舒畅一些了,佳音不反对他发泄,可今时不同往日,家里人多,闹开了有损他这个大哥的威严。

“我先出去陪他们吃饭,过会儿再来陪你。”

秀明再度躲开妻子的触碰,他是垃圾,会传染名叫“倒霉”的病菌,最好到无人的地方呆着。

“别管我,我出去凉快一会儿。”

他走后,佳音独自来到厨房,家人都到齐了,千金见秀明常坐的位置空着,奇怪:“大哥怎么不来吃饭?我明明看见他回来了啊。”

佳音一如平常地笑:“他突然有事,出去了。”

景怡和贵和一齐望向她,又很快收回视线,用沉默保卫大嫂夫妇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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