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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218)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景怡说:“你舅爷大概认为父母替你外婆养你妈妈十多年,已经分得好处了。”

珍珠反驳:“那算什么好处呀,姑父您不知道,太婆不止照顾外孙女,还要养我舅爷的几个儿子,一直养到他们上大学。据我所知,他们不仅白吃白住,还老讹爷爷奶奶的退休金。反观我妈妈,又懂事又听话,很早就开始干家务,上小学后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生火煮饭,还经常替那几个寄生虫表兄弟洗脏衣服臭袜子,被他们当免费童工使唤,前前后后得过什么好处啦?也就是我妈妈包子能忍,换成我,绝对跟他们没完!”

美帆慨息:“你妈妈就是这么个人,凡事以忍让为本,打小是包子,还皮薄馅多。我记得小时候同学看上她的新钢笔,说‘你这支笔看起来很不错呀,借我用两天行吗?”,或是见了她新买的发夹,说“你的发夹好漂亮,能不能送给我呀?”,一旦发生类似情况,她肯定二话不说给人家,还不好意思索还。朋友们替她生气,叫她别那么软弱,她说她不是软弱,是习惯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物品,钱也好东西也好,只要别人求要,她就没法拒绝。归根结底还是自幼寄人篱下,成天看人脸色过日子,习惯讨好别人。”

她从小就怜悯佳音的处境,觉得她投错了人家,景怡则更多看到积极的一面,由衷赞美:“大嫂心胸宽广,顾全大局,老赛能娶到这样的妻子,真是赚翻了。”

这想法是老坛陈酒,窖藏了十几年,当年秀明向亲友们宣布恋情时他就认为这么好的姑娘配他白瞎了。上天是公平的,让大舅哥背着差评过活,却给了他羡煞旁人的老婆运。

珍珠知道姑父与父亲不对付,能猜出他的心声,挪揄:“我觉得爸爸妈妈挺般配呀,谈不上谁赚谁亏,倒是姑姑,嫁给姑父才是大赚特赚,岂止飞上高枝,都直冲云霄,羽化成仙了。”

胜利赞同:“谁让姐夫这么优秀,你见过跟他登对的女人么?真有那种各方面和他不相上下的女人,两个人配成一对就叫资源浪费,天理难容。”

他一煽动,侄女更来劲了,嬉笑:“所以才有‘好汉无好妻’的说法嘛,夜明珠在黑夜里才会发光,男人的好也需要女人的坏来衬托。”

两个小孩儿仗着景怡脾气好,大胆挖苦千金,美帆碍于情面必须制止。

“你们别在背后编排姑姑姐姐,灿灿还在这儿呢,小孩子爱学嘴,传到他妈妈耳朵里,有你们好瞧的。”

二人急忙捂嘴,灿灿却无所谓:“二舅妈,我不会传话的,珍珠姐姐和小舅说得有道理,我也认为妈妈配不上爸爸。”

景怡不满旁人贬低妻子,不好教训小舅子和侄女,正好拿儿子做文章,严肃批评:“小孩子不许胡说!爸爸妈妈是真心相爱才结婚的,在家平起平坐,不存在谁配不上谁!你说她不好就是质疑爸爸的眼光,爸爸要生气了!”

“我错了,爸爸别生气!”

“知道错了就深刻反省,待会儿上楼来认认真真跟我道歉!”

珍珠等人能领会这杀鸡儆猴之意,等他走后再度纷纷感叹千金命好,怀疑她前世放了很多债,而景怡是负债最多的那一个。

佳音搬到外婆的出租房暂住,整天在医院看护老人,入夜外婆让她回去休息,她坚持留下陪床,听说医院的寝具太脏,打算趁回去帮老人喂猫时取了被褥再过来。

患难见真情,她的温柔体贴让外婆感动惭愧,哀伤的眼神不停在她脸上流连。

“人病到这份上才能看出谁是真孝子,我养了那么多孙子孙女,只有你才是真孝顺,还肯来照看我这没用的老婆子。”

“您别这么说,是您把我养大的,没有您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这孩子心眼好,就是命太苦,你爸妈亏待你,当初我和你外公对你也不够好,小时候老使唤你干活儿,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哪有啊,这些年我过得挺好,都是托您的福。”

她从小养成忍辱负重的性格,纵然有苦楚也会拼命隐藏,这让外婆很不放心,接过她用牙签串好的苹果片,关问具体情况。

“秀明待你还好吗?”

“挺好的。”

“你那些小叔子小姑子呢?”

“都挺好,我们处得很融洽,从没闹过矛盾。”

“那就好,不过你也别把全部精力都铺在家里,女人得多为自己打算,丈夫孩子都不见得绝对可靠,多给自己留几条后路才是真的,外婆是过来人,说的话你得听啊。”

佳音明白外婆的意思,人人都当她是仰人鼻息的家庭妇女,将来恐会沦为榨干的油渣,遭遇丈夫的背叛和子女的厌弃。殊不知她早做好了防备,不停逼迫自己变强,培养掌控家庭的能力。现在她自信能维持安全安定的生活,如同一只健壮的蜗牛,形影不离地掌管家园。儿时的梦魇都已远去,幸福的美梦会终身延续。

她乘地铁回外婆家取被褥,中途上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青年,那人五官端正,西装革履,像个中等白领,大概刚从酒桌上下来,身上浓烈的酒气浑浊了整截车厢。看他的行动,神智还清醒,手脚却已不停使唤。晃动的车厢挤压着他饱涨的消化道,不到半分钟他就憋不住哇哇呕吐,花花绿绿的秽物飞溅一地。

乘客们反感至极,纷纷避开,他本人也万分羞惭,促忙促急地掏出纸巾擦地板,结果脚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栽进呕吐物中,糟蹋了那身不错的西装。

佳音看他半晌挣扎不起,同情心发作,上前扶起他,用报纸擦掉他身上及地上的脏东西。她在家习惯为孩子们把屎把尿,以前也常伺候醉酒呕吐的公公和丈夫,忍受度比别人强,也更有经验,不一会儿清理完现场。知道车内的人都在嫌弃,就在下一站带上垃圾,扶那青年下车,建议他别乘地铁,另外叫车回家。

那青年得她雪中送炭,像遇见活菩萨般激动,口舌受酒精麻痹,说话语无伦次,将一句“谢谢”翻来覆去念了几十上百遍,又想赔她弄脏的衣服。

“没事,一件旧衣裳,洗洗就行了。”

她始终保持活雷锋面目将他扶到出站口,青年酒意上头,渐行渐晕,一个趔趄倒地不起。她叫不醒他,招呼车站人员来帮忙,人们从他身上搜出钱包,在包内找到他的身份证。

青年名叫朱百乐,今年三十三岁,另外还有一本工作证,表明此人是申州检察院的检察员。

这朱检察官手机设了密码,无法联系亲友,众人决定通知警察,把他送去附近派出所安置,以防醉卧街头遭遇危险。

佳音好事做到尽处,安心地离开了,隔夜就将此事淡忘。两天后的夜晚她再次乘地铁从医院返回住地,时间与前晚相仿,也在同一个站台上车,车厢里乘客摩肩擦踵,陌生的面孔相互映射疲累,前面有五站长路,她向右为自己寻找宽敞一点的落脚点,忽听一个男人轻声呼唤。

“喂,那位小姐。”

声音带着迟疑造就的忐忑,她起初没发觉自己是受唤对象,同其他乘客一道下意识扭头。看清她容貌的一霎,那文雅的青年笑逐颜开,再开口嗓音仿若抛光的大理石有了亮采。

“您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前晚在这儿喝醉酒的那个……”

他的惊喜与羞涩交织着,形成憨厚的神气。

佳音脑中当即浮现那个喜庆的名字——朱百乐。

第69章 枪手

意外重逢, 佳音不免窘促,前晚此人酒醉, 是个需要帮助的弱者, 能让人忽视其性别年龄,这会儿恢复正常, 她就不太好意思和一个陌生男子打交道了。

那朱百乐想必很欣喜,不然也不会主动招呼她,得到她的回应马上起身让座, 佳音推辞不过道谢坐下。周围人多,刚刚相识朱百乐不便搭讪,二人一路无话,列车抵达贞北路站,佳音起身, 想同他道别, 然而他也在这一站下车, 出门后笑称“好巧”,顺势开启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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