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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28)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老婆大发雷霆时不用慌张,下下雨就没事了。

陆阿姨休假了,次日景怡提前一小时起床出门去买早餐,他知道岳父爱吃油条配咸豆浆,开车去了两公里外口碑很好的小店,行动迅速,希望能赶在岳父起床前回家,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进门时多喜已在厨房忙活,替他们张罗早餐。

“爸,不用忙了,我买好早餐了。”

他走到近处,见多喜已包好十来个汤团,红豆馅儿和猪油豆沙馅儿的,都是千金爱吃的,不由得为岳父的爱女之心感动了。

感动之余还有点尴尬,让作为客人的岳父干活儿,这事放在他们这种人家太不成体统。

多喜专心包着没包完的汤团,暂时没搭理他,景怡设法解嘲,晃眼看到摆在水槽旁的多喜的旧手机。

那是早已淘汰的摩托罗拉直板手机,他上大学时就见多喜在用,起码有十七八年历史,多喜一直固执地不肯换掉它,直到上个月在千金强烈说服下才接受了她赠送的新款智能手机。这会儿景怡发现旧手机又一次实现再就业,笑问多喜:

“爸,前阵子千金不是给您买了部新手机吗?您怎么又用起旧的了?”

“我用惯了,觉得它最好使,新手机我给你大嫂了。”

“哦。”

景怡笑容和煦,心里满不是那么回事。他很不理解多喜这类中国父母,他们好像非得把日子过得艰苦贫穷才能彰显父爱母爱,还不肯安然接受孩子们的物质回馈,目的是为儿女节约,殊不知自我亏待的行为反而会增添儿女们的压力和负罪感。

多喜看了看他提回来的早餐,默默将包好的汤团装盒放进冰箱,问他:“我起床前你就出去了吧,还不到七点呢。”

“今天陆阿姨不在,我出门买了些早点。”

“陆阿姨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出去买早饭?”

“有时也自己动手做,基本是为灿灿准备的,千金起床晚,一般不吃早饭。”

听到多喜的叹息,景怡后悔说了实话,他是医生,何尝不知道睡眠饮食无规律的危害性,可千金屡教不改,他有什么办法。

为躲避难堪,他请多喜去客厅稍坐,等盛好粥再叫他。多喜却说:“女婿,你先过来坐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岳父称他女婿代表谈话正式而重要,景怡跟随他来到客厅,斜对着坐下,知道多喜对他有意见,抢先献殷勤。

“爸,是不是家里有事要我帮忙?”

多喜郑重道:“确实需要你帮一个大忙啊。”

景怡装傻:“他大舅的公司出状况了?”

多喜笑了笑:“那是他自己的事,哪儿能麻烦你。我想说的是千金。”

“千金怎么了?”

岳父兴许看出他在装傻,语气更见诚恳。

“景怡,爸这些话藏了很久,今天就照直说了。”

“是,您尽管说。”

“你娶老婆,究竟为了什么?”

“爸,您这问题有点怪啊。”

“你是因为爱千金才娶她的?”

“那当然,我对千金绝对是真爱啊,这点您应该很清楚。”

在对方引导下,景怡也变得很认真了,谁知多喜话锋一转,说了句匪夷所思的话。

“那你为什么像养猪一样养着她?”

景怡登时懵了,多喜的不满就此开闸,忧心忡忡说:“她现在除了吃饭睡觉玩耍,什么都不会,不就跟养膘的猪一样?”

明知岳父无恶意,景怡仍把这句话视为人身攻击,他现在是千金的丈夫和监护人,骂千金等于在骂他。

他立刻正儿八经抗议:“爸,虽然千金是稍微懒惰了一点,但也不能用猪来形容吧。做为她的丈夫,我真的很介意别人这样贬低我太太。”

多喜义正辞严回复:“我是她爸爸,你以为我愿意说自己的女儿是猪?问题是她现在太不像话了,我活了六十多年,就没见过比她更懒的女人。这件事我跟你提了不下十次,你每次都说会帮她改,会帮她改,可改来改去她还是老样子。照样推倒油瓶不扶,砸破米缸不管,成天睡了吃,吃了玩,玩累再吃,吃完又睡,像猪一样生活。景怡,你是不是在双汇集团入了股啊?”

“啊?”

“你想把我的女儿养成肥猪,送给他们做火腿肠?”

多喜人际老道,严肃中肯又极富幽默感的指责打得景怡哑口无言,脸上呆愣,心里门清,明白岳父对他的不满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赶紧大声喊冤:“爸、爸!您不能开这种玩笑啊,要是遇上饥荒,我情愿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千金吃,怎么会对她做那种事!关于她懒这一点,我也是费尽心机呀,这嘴皮子都打出血泡了,她不配合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是实话,刨开心理活动,他确实照多喜的建议行动过,有资格为自己辩护。

岳父也会挑刺,质问:“你只动嘴,就不会采取强硬手段?”

“我哪儿敢啊,话稍微说重点,她就蹦起三尺高,嗓门大,火气冲,再惹急点直接动手,这腿和胳膊给我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景怡挽起袖子展示胳膊上的新鲜伤痕,这是昨晚的“情趣”,用来做苦证,外人也无从核实。

多喜亲眼见过女儿任意抓挠女婿的情景,相信所言属实,摇头急怨:“你也太没用了,她再犯浑你就抽她,我批准!”

“不行不行,就算您批准了,还有大哥跟贵和呢,他俩就是千金的左右护法,知道我打她还不联手撕了我。再说,看千金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我也不忍心啊。”

景怡处处真情流露,多喜总不能指责他对女儿的疼爱,陷入两难。

“你小学时就在我们家进进出出,是看着千金长大的,从小习惯让着她,任何事一旦养成习惯,再想改就难了。”

景怡也很同情这位为儿女殚精竭虑的老人,力所能及地安慰:“爸,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再向您发一回誓吧,只要我活着,保证不让千金受一点苦。”

可是多喜不吃这颗定心丸,竟然堂而皇之问:“你要是死了呢?”

景怡哭笑不得:“爸,您又开玩笑。”

多喜严肃注视他:“我很认真,景怡啊,你岳父不是乌鸦嘴,做个假设也不要紧。人生变化无常,难保没个山高水低,就像你二叔,那么了得的人物,飞来横祸说没就没,他在世时能想到自己是那种结局吗?”

景怡的父母与他的二叔早年携手打拼,建立起资本雄厚的地产王国“金氏集团”,半生享受着泼天的富贵,不料吉凶难测,四年前二叔遭歹徒绑架撕票,景怡的父母也深受打击,事后让出集团经营权,远遁深山礼佛修行去了。

多喜老成持重,从不主动提及金家的灾变,这次想是被逼急了。

景怡涵养好,不怪他口不择言,讪讪笑道:“您说得有道理,但绑架撕票毕竟是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很小。

“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遇上了就是百分之百的悲剧。你父母不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看破红尘,丢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跑去庙里出家的嘛。”

为使岳父松口,景怡只得再立保证:“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害千金失去依靠,您放心,我会提前做好安排,即便哪天我一命呜呼了,也会保障她们母子今后的生活。”

多喜不信这张空头支票,语重心长分析:“她那个样子你留再多遗产她也守不住啊,退一步讲,就算你平平安安活到老,可男人的寿命本身就比女人短,你还大了千金整整十二岁,万一将来走在她前头,留下她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老太婆,不更遭罪吗?”

“我不在了,还有灿灿啊。”

“你这想法就太自私了,灿灿是她妈妈的养老工具吗?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子女是该赡养父母,可父母也不能心安理得拖累子女。景怡,算我求你,协助我培养千金独立生活的能力吧,和她一块儿搬到长乐镇去住,我让珍珠妈带着她学过日子,等她有了长进你们再搬回来。你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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