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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303)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胜利见大嫂伤情也心碎,怕说多余的话刺激她,全部心声精简成一句。

“大嫂,您养育我十七年,我从小就把您当成我的亲妈,说什么都太肤浅,我给您磕个头吧。”

说一个,实际上连磕三个,铿锵做声,俨然电视剧里满心忏悔的不孝子,佳音茹泣吞悲,身子摇晃着几乎站不稳当,恨自己不是亲娘,不能坚决留下他。

胜利爬起,接着嘱咐三位小辈。

“珍珠,你要听大嫂的话,她教育你是为你好,我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你脾气真算坏的,不改不行。现在受男生欢迎,全仗着你年轻漂亮,再过十几年,风头被比你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抢走,你还能享受优待么?你运气没姐姐好,做人做事得收敛点,免得糟蹋了一手好牌。”

珍珠哭得睫毛扎眼,边揉边央求:“小叔不走好不好,你要是走了往后就再没人陪你跑步陪你上学了。”

她悄悄推一把英勇,示意他协助挽留,无奈英勇内向,只知道一个劲儿哭,胜利摸摸他的头顶:“小勇是好孩子,小叔最喜欢你了,以后勇敢一点,要学会保护自己,为自己争取权益,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手掌移动,转到灿灿头上,他哭得比英勇还惨。

“小舅不是说以后跟我混吗?为什么要走?您说话不算数!”

胜利被他逗笑:“你也是啊,平时老说爱哭的男人是懦夫,这会儿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灿灿呜呜地搓脸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胜利又笑了,但立刻配合他抽泣的节奏掉眼泪,再逗留片刻大概会学他的样子失声痛哭,屏住呼吸咬紧牙,拒绝众人挽留,挣开珍珠拖拽,像叛逃者夺门而去。

劳动节将至,医生病人都在安排假期,徐德润的主治大夫建议要做手术最好赶在这周内,再拖几天,受节日影响会产生诸多不利因素,增加手术风险。

宋引弟离开赛家后,临时找不到住处,晚上饺子黑子仍睡在好心护工家,她则在病房外的走廊挨了两夜。一位家住当地的病友可怜她,安排她去自家歇宿,总算有了落脚点。

此时他们家的困境已在医院传开,热心人士发起一场捐款,共募得2万一千元,连着慧欣给的十万块,距离手术费还差七万多。4月17号这天晚上一位女士匿名上门,留下五万善款后离去。这些资助让宋引弟看到一丝希望,打算托老乡介绍工作,签份长效劳动协议,做个现代包身工,预支一年工资便可凑齐手术费。

这样的雇主太难找,奔波数日没碰着运气,这日走在路上,忽然接到医院电话,通知她到脑外科签手术协议。宋引弟奇怪,他们还差着医院医药费,怎么就要安排手术了呢?

院方说:“你儿子刚才过来补齐欠款,并切预交了手术费,但不肯在协议书上签字,非要等你回来。”

“儿子?”

宋引弟心惊肉跳,像搭上高速升降机,在日头底下呲呲冒冷汗。

除了胜利,还能有谁!?

她拖着百十斤赘肉赶回医院,病友们在病房里自在聊天,徐德润的病床前静悄悄的,父子四人躺的躺,坐的坐,站的站,有羞愧,有镇定,有慌张,有戒备,仿佛群体雕塑,神态各异。

宋引弟不敢跟胜利搭腔,惴惴地问丈夫:“他怎么来了?”

徐德润心酸难过:“孩子有话跟俺们说,到外面去吧。”

他由妻子搀扶坐上轮椅,宋引弟命饺子黑子呆在原地,推着他往楼下走。胜利沉默跟随,步子缓慢,气垫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宋引弟随着咯吱声打颤,时不时回头偷瞄,少年平静对视,吓得她躲闪不及,一个个问号敲在天灵,打在膻中,坏事干多了安全感必然缺失,纵有好事上门也怀疑是裹蜜的□□。

他们选定医院绿化区里偏僻的一角做为谈话地点,胜利指着石凳让宋引弟坐下,自己坐在她对面,徐德润的轮椅居中,三人正好围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胜利见夫妻俩恭默守静,量他们不敢先出声,主动说:“医生说手术排在星期一上午八点,手术费我已经付过了,手头还剩六万多,不知道够不够接下来的化疗费和其他治疗费。你们手头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吗?能不能再问亲戚朋友借点。”

宋引弟忙不迭应话:“慧欣姐给了俺十万块,说是居士捐助的善款,叫俺拿来给饺子他爸治病,医院里的好心人又给俺们捐了七万多,应该够了。”

略一迟疑,小心打听:“胜利,你今天总共花了十多万吧,哪儿来那么多钱?你哥哥姐姐给的?”

“不是,爸爸留了十五万给我,我提出来用了,加上我的存款,一共二十五万。”

宋徐二人相视惊诧,徐德润尤为慌乱,连拍膝盖哀叹:“傻孩子,有这钱留着以后读书不好么,干嘛花在俺身上!”

他自谓已是废人,对胜利既不能补偿往日的亏欠,也无法为来日提供支助,如今浪费他的钱更觉有罪。

胜利并不安慰,如实说:“我不是为你,是为饺子黑子,他们才是最大受害者,跟着你们这对不成器的父母吃尽苦头,太可怜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哥哥,能帮一点是一点。”

宋引弟不敢妄想他会额外开恩,惊喜下一抽一抽哭起来:“儿子,你愿意认俺们了?”

胜利摇头:“不,我只认饺子黑子,至于你们,还是那句话,像你们这种渣不配为人父母,对我也没有养育之恩,我完全有理由不认你们。”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好教他们明白自己没说气话:“本来我一直很矛盾,一边同情两个弟弟一边怨恨你们,不知道该不该替你们出这笔钱。烦恼了很久,最后终于在慧欣阿姨点拨下想通了。”

他正视宋引弟:“你以前肯定没料到,爸爸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他始终保密,甚至还要我原谅你。这点最令我困惑,你干的事缺德至极,随便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受,换成我不杀人也要拆几根骨头。爸爸却没有,非但不跟你计较,还在我跟前为你求情,叮嘱我对你好。”

宋引弟涕泗交颐:“老赛心善,俺早知道他是菩萨心肠的大好人。”

胜利噙泪点头:“对,爸爸很善良,但不是圣母,那样做并不代表原谅你,一切都是为了我。他知道仇恨会伤害自己,怕我陷在恨意里难以自拔。现在我亲身体会过仇恨的煎熬,也领悟出爸爸的用心,更能感受他对我的爱。没有人比他对我好,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我,我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父亲,在我心目中他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爸爸。这里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瞒天过海,我也不能成为他的儿子,也算是你无心插柳成就的好事。所以我不打算再恨你们了,那样只会令我难受,于事无补,还会伤及无辜,比如饺子黑子,整件事中他们没有一丁点过错,却被我们双方牵连遭受仇恨伤害。我再执迷,就会变得跟你们一样自私愚昧,只有抛开仇恨,拯救弱小,才配做爸爸的儿子,赛家的子孙。”

宋引弟无地自容,旁边徐德润同样赧颜汗下,眼前的好男儿是他的亲骨肉,他本该有足够理由为其骄傲,可是十七年前他自动放弃了这种权利,当夫妻俩在成捆钞票和襁褓中的小婴儿间做出取舍时他便永远失去了这个儿子,如今胜利做任何决定他都没资格左右。

“胜利。”

他抹了抹脸,濡湿袖口,结结巴巴说:“你句句话都对,俺们对不起你和赛家,不配做你爹妈。你这次不计前嫌拿钱出来给俺治病,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恩德,但这大恩按受不起也不配受,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反正按这病不治是死,治也是死,都没多少日子可活。”

说到这儿抬手阻止宋引弟插话,接着对他说:“俺只求你一个事,饺子黑子年纪小,往后的路还很长,没爹的孩子就像失巢的鸟,俺不在了他们八成会受欺负。今后还麻烦你多照看,有你这个好哥哥管教他们,俺死也死得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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