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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340)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形容女人外表时,憨厚就是丑陋的近义词。

胜利同情叹息:“如果是大美人,还有好色之徒甘愿与蛇共舞,长得丑,就只能当变质猪肉处理了,单凭这点她就有足够理由砍死那没天良的基佬。”

千金公开这件事另有目的,问赛亮:“二哥,她能告那个病人吗?”

赛亮沉默寡言,可每当众人议论事件,思维都跟随运转,熟练回复道:“艾滋病对人体伤害很大,从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属于不治之症。明知自己携带艾滋病毒,还故意咬伤他人,应该定性为故意伤害罪,可以按照刑法规定的相关条款追究刑事责任。”

美帆心想罪犯坐牢并不能抵消受害者的损失,只关心原告打官司能提出多少索赔。

“那要计算后才知道,赔偿通常包括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交通住宿和精神赔偿金,但判决以后能不能执行还得看被告的经济状况。”

景怡听得直摇头:“那估计悬了,那病人是农村出来的,父母都去世了,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读大学的费用还是那老男人提供的。”

这就是一出连环悲剧,属于弱势群体间的相互伤害,旁人只得无奈唏嘘。

上午景怡走进住院部1021号病房,晏菲也推着医疗车进来给病人打点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时整个消化外科的病人都已听说她的遭遇,由于舆论对艾滋病畏若猛虎,产生的恐惧感远远压倒了同情。

这会儿她正拿出棉签药水,准备给一位阿姨手背消毒,那阿姨犹豫片刻用力缩手,强笑:“小妹妹,今天就你当班呀,有没有别的护士啊?”

晏菲领悟话意,她正担着感染艾滋病的风险,已惹得病房里人人自危,看其他病人反应同这阿姨相似,大概都把她当成了病毒携带者。

景怡忙上前解围,问那病人:“阿姨,有什么问题吗?”

阿姨面色为难:“金大夫,能不能换个人给我输液呀,我年纪大了,抵抗力差,小感冒都经不起的……”

景怡怕她说出不好的话来,忙点头:“您怕疼呀,那好,我来给您扎针,小晏,你去照顾其他患者。”

晏菲静静转身替邻床的病患抽血,那是位戴金耳环的卷发少妇,吊稍眉,薄嘴唇,生就一副刻薄相,比不得老阿姨委婉和气。晏菲一靠近,她便尖叫:“你走开!我怕传染!”

病房一时寂静,晏菲悄悄捏紧拳头,含笑问:“这位小姐,您什么意思啊?”

少妇朝床边挪了挪,厌恶道:“装什么糊涂,自己倒霉染上艾滋,还跑来打针输液,想拉几个垫背吗?”

晏菲不做声了,景怡转过来笑着向那少妇解释:“覃太太您误会了,小晏还没确诊感染,而且,艾滋病的传播方式只有血液、遗传、性方式三种,平常接触都很安全。”

覃太太以为他袒护同事,更火大。

“你都说艾滋病会通过血液传播,昨天她的手背被隔壁的基佬咬出血,能不染上吗?我说你们医院也太不像话了,护士感染艾滋病就该马上辞退,怎么还让她继续照顾病人?艾滋病是绝症啊,健康人染上都死路一条,何况我们这些体质虚弱的病患,出了事你们拿什么赔?!”

她态度张狂,却切中旁人心病,因此得到病友一致支持,有位陪孩子住院的大妈也忍不住说:“金大夫,我们知道晏护士脾气好手艺精,可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适合留在医院工作,麻烦您跟院领导反应反应,先让她回家歇一阵子吧。”

景怡欲澄清,被晏菲拦住。

“金大夫别说了,我理解大家的感受,这就去找人顶班。”

她看上去很冷静,说完还向病人们鞠躬致歉。景怡追出门,见她沿着走廊不紧不慢走向远处,孤零零的身影正背负如山的高压。

本是无辜受害者,却要受舆论压迫,这姑娘真是多灾多难。

他信奉为善应善报,为恶则恶报,最不忍见好人受屈,心想晏菲出身苦寒,一朵娇滴滴的鲜花总被雨打风吹,老天没有怜香之意,却有碎玉之刑啊。

晏菲一上午都躲在办公室,靠替同事们写工作日志打发时间,到了中午独自去食堂吃饭。

亚洲医院的食堂规模很大,也对外开放,相当于大型的公共餐厅。她买了两份素菜,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刚吃了两口,一位小病患跑过来。

“菲菲姐姐!”

小男孩肠胃炎住院十来天,都由她看护,很喜欢这位漂亮温柔的护士小姐,见面就“姐姐”、“姐姐”不离口。晏菲也很喜爱这个乖巧的小弟弟,往常在食堂相遇,都会亲亲热热一块儿吃饭。

这时小男孩欢欣地跑到她身边,正要坐下,被他妈妈赶来扯住。

“小晓,跟妈妈到那边去,别打扰人家。”

小晓妈语调急促,那惊恐的神情仿佛儿子在逗弄毒蛇。晏菲知道她和1021的病人们一样,都把她当成了传播艾滋病的危险分子。

小晓不乐意,吵着要留下,伸出小手抓住晏菲袖子,惹出母亲杀猪般的惊呼:“你找死啊!快撒手!”

可能意识到自己太失礼,女人将儿子护到体侧后,忙向晏菲赔不是。

晏菲笑着摇头,完美地演绎了镇定。然后夹起一片木耳放嘴里,厨师少加了盐,口味偏淡,但很脆,嚼起来咯吱咯吱挺带劲。

小晓妈领着儿子离去,低声教训:“快跟妈妈去洗手,染上艾滋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爬进晏菲耳孔,酸液般的悲哀立刻令她的牙根脱力,再也嚼不动了。

仔细观察,周围人满为患,只有她这张餐桌空荡,有人跑来坐下,很快被知情者叫走,托艾滋病的福,她红了,被没打过交道的人好奇偷窥,而那些平日里表现亲切的人都刻意远离,包括前不久还在热烈追求她的李智伟。

这男人明知被她瞟到,仍睁眼瞎似的与同事有说有笑从旁走过,疏离中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酸葡萄成了毒葡萄,更能抵消他求而不得的怨恨。

旺时朋友多,落魄无一人。世态炎凉就是苦难的必备颜料,细致刻画人生的孤独。

晏菲木然出神,天地似乎在剧烈旋转,周围所有声响消匿在凝重的空气里,她胸闷头晕,恐慌情绪渐渐席卷大脑,挡不住,还须挡,坚强是最后的防线,绝不能流泪。

对面的座位又来人了,看那身白袍,是位医生。她抬起藏在手掌后的脸,见景怡笑盈盈注视她。

“小晏,我可以坐这儿吗?”

“哦……。”

她虚弱地应一声,憔悴得像一朵落在火炉边的雪花。

景怡将安慰尽数咽下去,动听的言语不是良药,此时更连减轻痛苦的麻药也算不上,为满足自身当好人的愿望喋喋不休,只会深化对方的惨况。

她这么难受,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他如同旱鸭子见到落水者,焦虑地自责。不久发现消化外科一些病人坐在不远处,有的还悄悄朝这边张望。他阻止不了旁人非议,但能用行动反击愚昧,于是瞅着晏菲餐盘里的菜问:“这个山药炒木耳好像很好吃,能给我尝尝吗?”

边说边伸出筷子夹起一片山药,毫不犹豫吃下去。

“恩,味道真不错。”

晏菲很惊异,像他这样有教养的人绝不会随意动别人碗里的食物。

等看清附近景况她顿时醒悟过来,雪中一点温暖,胜过满园春色,和自私势利的人情相比,这男人的德操有如瑰宝,值得一世珍藏。

一股潮热冲进她的眼眶,赶忙瞪大眼睛阻止泪水涌漫。

“金大夫……”

她哽咽着,防线快要崩溃。景怡知道她在大庭广众下流泪会让好事者更兴奋,含笑鼓励:“打起精神来,别理那些无知人士,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

她轻快地擦抹双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低头的一瞬,眼泪到底流出来,她忙将头埋更低,那些泪水顺势滴进餐盘。她偷偷地擦,大口地吃,添上咸泪,也不觉得炒木耳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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