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多喜一家人(39)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晏菲明艳的笑容遮不住愁烦,白晓梅替她出头,问景怡:“金大夫,您有律师朋友吧?能不能帮菲菲一个忙啊?”

她和景怡关系熟稔,甩开晏菲的拉扯,自顾自说:“菲菲的那位朋友遇上麻烦了,想找律师咨询一下该怎么办。”

景怡有随叫随到的私人律师,他乐于助人,这点小忙算什么,忙问晏菲怎么了。

白晓梅推着晏菲劝说:“金大夫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热心肠,你就问问他吧,别不好意思。”

晏菲并非扭捏之人,迟疑片刻,请景怡去僻静处叙话。

“金大夫,这事说来很丢脸,那天我告诉过您,姚佳上了坏男人的当才会变成那样。”

“她被什么人骗了?”

“她的同事,那男的是有妇之夫,品行很坏,看姚佳是乡下来的,头脑又单纯,就花言巧语地勾引她。姚佳没谈过恋爱,哪知道坏男人的手段,被那男的迷得晕头转向,不仅失了身,还败掉了老家的征地赔偿款。”

渣男名叫王列熙,是个教师队伍里的伪君子,出身本地小市民家庭,凭口才演技入赘暴发户人家,在家中母老虎压迫下心理越发扭曲,靠诱拐玩弄无知少女排遣压力。姚佳是他的羔羊之一,贫穷,缺爱、涉世未深,这些弱点使她轻易落入魔爪,任由渣男摆布蹂、躏。

姓王的骗色不够,更以做生意为名搜刮钱财,姚佳在他的迷魂汤下步步深陷,竟照他指示从父母那里骗取了二十万征地补偿金,然后分文不少转交给骗子,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列熙榨干油水,一脚蹬开玩腻了的玩具,拒不承认诈骗一事,也一口否认姚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那天姚佳做手术,晏菲去妇产科拿到她流产后的胚胎,放在家里的冰箱内保存,又去王列熙工作的学校,在可乐泼眼的掩护下硬是从他头上拔下几根带毛囊的头发,准备和胚胎一道送去做亲子鉴定,再用鉴定书胁迫渣男还钱,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我给好几家鉴定中心打过电话,他们都说不做胚胎鉴定,而且这种私人鉴定不具备法律效应,王列熙要是不承认鉴定对象是他,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景怡很厌恶玩弄女性的男人,听了这不平事,正义感熊熊燃烧,打算为可怜的女孩主持公道。

“看来只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了,你们有证明他骗钱的证据吗?借条,银行汇款凭证,或者转账记录什么的。”

晏菲很懊丧:“这些都没有,那混蛋很狡猾,当初直接让姚佳从银行取现金给他,姚佳太信任他,也没留字据。”

“那确实很难办,我先帮你解决亲子鉴定的事吧,明天就去问问律师,方便的话,先把鉴定样本给我,再让姚佳写份委托授权书,我直接交给律师去办。”

明早约律师谈话,只需一番吩咐,也用不着他亲自劳神。

晏菲不了解有钱人的办事方式,怎好意思将这偌大的麻烦交给他,羞愧道:“金大夫,这太麻烦您了,您只要告诉我律师的联系方式,我自己去问。”

“我经手比较快,事情拖得越久越麻烦。”

“可是。”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觉得这样会欠我很大的人情,要是有心理负担,我反而不敢帮忙了。”

景怡没说大话,他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助人,但求积德,不图回报。在同阶层的人看来这就是热熬翻饼,简单易行,可晏菲来自底层,好比人类拈起一颗豆子,在蚂蚁眼中就像搬动一座泰山,她对景怡感激到无以复加,连连鞠躬致谢,隐隐红了眼圈。

看见别人对自己感激涕零,能满足人至高无上的虚荣,景怡明知虚荣有害,也觉得这飘然的陶醉感确实很受用,不由自主思考: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是为着这份虚荣而行善?

晚饭后没什么事,他回办公室看前辈的学术报告,不久,走廊上的清洁工们大声嚷嚷:“不得了!五楼病房有人自杀了!”

“怎么回事?”

“一个老太婆在病房里割腕了!”

此事非同小可,景怡急忙出门,别的同事和病人们也正争相赶去观看,事发地点在住院部五楼公共病房,他看清人群流动的方向顿觉心惊肉跳。

病房门已被保安封锁,据说自杀者也已运去抢救,他以主治大夫的身份勉力挤进去,进门便踩到一滩血水。那一团团大小不一的鲜血连成一串,指向吴奶奶的病床,皱巴巴的围幕上血痕斑斑,好些呈手印状,都是抢救人员留下的,附着着几多惊骇与惶恐。

景怡被噩梦般的茫然笼罩,窗外是取之不尽的黑夜,可惜盖不住病房内血腥的真实。

第19章 动容

病友说晚八点左右吴奶奶接到一通电话,老太太呼吸衰竭,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可过了一会儿突然声嘶力竭大吼:“我不会改遗嘱的,你们不来算了!”

她入院以来从未那样高声,听者无不惊讶,联系她的情况,猜测她跟儿女们吵架了。之后吴奶奶再无动静,差不多快到九点时,对面床的病人家属去打开水,发现吴奶奶的病床围幕下淌出血迹,拉开幕布,只见床前已积起血泊。

吴奶奶关掉检测仪,用水果刀割腕自杀了。

人们想不通她身体那般衰弱,动一动都困难,哪来的力气拿刀、关仪器、切手腕,据最先赶到的护士描述,吴奶奶的伤口很深,动脉整个切断了,被窝里全是血,一个健康人也下不了此等重手。以前只知道求生意志能激发潜能,而今看来求死也能使人突破极限。

院方尽了最大努力,老人还是走了,九点半宣告死亡,10点警察来了,记者也已经来过一拨,被保安挡回去。10点半吴奶奶的表弟石先生匆匆赶到,确认了表姐的遗体,但仍像以前那样不肯签署任何文件。

“我表姐有子女,我做不得主。”

不仅不签死亡通知书,也拒绝与医院负责人交涉,声称已通知死者儿女,凡事由他们出面解决。

他拒不负责,却没离开,独自坐在住院部一楼的大厅里。景怡结束和同事们的议论,返回办公室途中看到他,夜已深了,冷清宽敞的大厅仿若一片汪洋托着这个形单影只的老人,他双臂交抱胸前,昂着鸡脖子似的干枯颈项,视线投向虚空,似在思索什么。

景怡听过护士们对石先生的非议,却并不赞同她们给出的“冷漠自私”的评价,如果石先生真是这种人,不会每天不间断地前来探望表姐,今晚也不会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出现。他抽身事外更像老知识分子的谨慎,吴奶奶有那样无情的子女,谁晓得揽事会摊上什么不良后果。

吴奶奶的死也给景怡造成不小的打击,从医多年他已能接受病人不治身亡,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自行了断,对他的心理承受力是个新考验,他忍不住追根溯源寻找悲剧的起因,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杯热乌龙茶,走到石先生身边。

“石爷爷,喝杯茶吧。”

石先生警惕地端详他,他们之前在病房里碰过面。

“你是我表姐的医生?”

“不,我是消化科的,吴奶奶病房里住着我的病人,我每天会去巡房。”

景怡表明局外人的身份,大大消除了对方的戒心,石先生道谢后接过热茶,两条眉毛打了结。

人在遭遇巨变时都会产生倾诉心理,景怡相信防备减弱后,石先生是愿意与人分摊压力的,于是轻声叹惋:“吴奶奶人很好,入院以来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待人也很礼貌亲切,我们都很喜欢她。晚饭前我还跟她说过话,她当时心情不错,说她儿子八点会给她打电话,还让我帮她拉好围幕,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石先生转头看看他,一声长叹好似幽深隧道里刮出的风。

“我这位表姐各方面都没话说,表姐夫也是,他们一个是少将军衔,一个是正局级干部,两个人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三四万,可从来舍不得乱花,都存着资助那些有困难的人。生病不住高级病房,想为国家省钱,也不通知单位,免得麻烦人家。”

上一篇:他敢撩教练[电竞] 下一篇:心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