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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41)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像这种难言对错的家务事,他更该自行解决。

“妈妈,我准备搬去岳父家,陪他住满一年。”

“是千金强迫你的?”

“不,我是自愿的,我觉得岳父怪可怜的,人老了都希望子女在身边吧。他不像你们有那么坚定的信仰,孩子就是他的一切。”

“嗯,包容是很好,可理解更重要,以后仔细弄清你岳父的想法,尽力帮他消除不安吧。”

母亲让景怡收起杂念,快些返回工作岗位,临别在即,景怡眼窝有些泛潮,动情地说:“妈妈,我爱您,如果您和爸爸想见我,我会立刻赶过去。”

“我们也爱你,希望你像爱我们一样去爱你的妻子、儿子、朋友、你的病人和所有需要你帮助的人。”

景怡听得出母亲很高兴。

七点同事来接班,他回到家,陆阿姨正做早餐,灿灿在花园里晨练,这小子去年开始学习跆拳道,兴趣正浓,每天清早都得练一练,持之以恒的毅力很像他。

千金照旧没起床,枕头被子全踢在地上,景怡习惯她的懒,类似吃惯臭豆腐的人,别人见了嫌弃,他看了反而踏实,尤其在疲惫的时候。他轻轻上床抱住这头小懒猪,像抱住取暖的火炉。

千金迷迷糊糊醒来,胳膊缠住他的腰。

“你下班了?”

“嗯。”

“辛苦了,早饭吃了吗?”

“没,不想吃。”

“那再睡会儿吧,在医院肯定没睡好。”

千金轻轻拍着他,哄小孩儿似的。景怡搂紧她,回家的感觉真好。

“老婆,我们下周搬到爸家去住吧。”

“嗯?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我怕你忘了。”

“我记性好着呢,倒是你,以后多吃点坚果补补脑,年纪大了容易得健忘症。”

景怡睡得很沉,过了好几个小时,一只在纱窗上扑腾的小鸟吵醒了他,他看看时间,已是午后了,忙爬起来洗漱换衣,下楼招呼妻儿上车。

“爸昨天让大嫂打电话叫我们早点回去,再不赶紧,他该生气了。”

千金叫他别紧张:“爸爸才不会生我的气。”

她硬往景怡嘴里塞了两块绿豆酥做午餐,让灿灿回房帮她拿包,自己甩手甩脚钻进车厢后座。

车发动时景怡接到晏菲的电话。

“金大夫,我该怎么把鉴定标本给您呢?直接送去您家可以吗?”

景怡埋怨自个儿怎么忘了这茬,他从不失信于人,但让外人来家里也绝对不行,他在医院小心隐瞒着富二代的身份,怎能让同事知道他住在本市的顶级豪宅区。

“小晏,你今天也休假吧,我刚好要出去办事,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过去取,顺便交给律师。”

通话后请示老婆:“有个同事让我帮忙,我们先去她家取东西,再和戴律师碰个头,行吗?”

千金本就不急,说:“好啊,你跟戴律师约在大商场附近见吧,我想给家里买点吃的。”

晏菲住在栅北的老弄堂,里面尽是狭窄小巷,车辆不易通行,景怡选择在临近的街边停靠,步行前往那座老旧简陋的民房。

沿路的四层矮楼们年龄都大过他的父亲,楼房之间挂满电线和天网似的晾衣绳,五颜六色的衣裤如同万国旗迎风招展,其中不乏胸罩内裤,大件衣物还在滴水,一不小心就会淋到。一处下水管道堵塞了,黄绿色的污水在地面架起屏障,恶臭招来无数苍蝇,满耳轰炸机的噪音。

景怡一面想:“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一面骂自己“何不食肉糜。”,他现在正在帮助晏菲,这恶劣的居住环境让帮助变得更有意义了。

晏菲接到他的电话飞奔下楼,穿着干净的花衬衫白裙子,塑料拖鞋里的棉袜子也一尘不染,站在这破房子前,真是废墟里的一朵鲜花。

“金大夫,您在街上给我打电话就行了,这儿的路不好找。”

她有些害羞,多半因这寒酸的境域。

景怡恝然微笑:“没事,我腿长,跑得比较快。把东西给我吧。”

晏菲忙递出手里的塑料袋,里面冒着寒气,装了好几个冰袋。

“现在气温还比较高,不加冰容易腐烂。”

“好,我车里有移动冰箱,马上就放进去。”

“谢谢,金大夫,今早晓梅跟我说了吴奶奶的事,还说您很难过。”

晏菲语气犹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安慰他。

景怡笑意淡了不少,但仍很温暖。

“我还好,你也别太难过。”

晏菲两次撞见吴奶奶失禁,每次都主动帮她清理,用爱心做着分外的事,而仁慈的人容易受伤,景怡认为她更需要安慰。

晏菲垂头轻叹:“人真是……”,刚起了头就立刻笑着改口,“不行,在您面前感慨人生太幼稚了。”

景怡好笑:“怎么,我很老吗?”

“不,但您的阅历肯定比我多,听了我的感悟会觉得幼稚。”

“那不一定,经历和年龄不成正比,也许你对生活的认识比我深刻得多呢。”

景怡真心这么想,贫穷的生活更能锻炼人的意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着比他更坚强的灵魂,从她对待姚佳的事上就能看出,自顾不暇时还愿为朋友雪中送炭,诚可谓侠骨柔肠。

他回到驾驶室,将塑料袋递给千金,让她放进冰箱。千金好奇地打开来,没等景怡阻止已拿出装有胚胎的塑料标本瓶,里面血糊糊的肉团登时扯动她主管恐惧的神经,尖叫着丢开。

旁边灿灿眼疾手快扑上去接住,同时接住父亲狂跳的心脏。

“这是什么啊?怪恶心的。”

“是标本,妈妈真会大惊小怪。”

“什么标本?”

“好像是动物的身体组织,是爸爸的工作用品吧。”

景怡钻进后车厢,亲手放置好标本瓶,并且解释:“这是人流刮下来的死胎。”

他知道灿灿智商远远高于一般儿童,不避讳教他生殖学方面的科学知识,儿子泰然处之,妻子却少见多怪地责问:“你拿这个回来做什么?”

灿灿忽然插嘴:“爸爸,这个可以当做补品来吃么?”

千金作呕,随手拧他一下:“臭小子胡说什么?”

灿灿揉揉痛处:“听说女人生产时的胎盘是很高级的补品,这个也是吗?”

景怡纠正:“这个不能用来吃,是办案的证据。”,望着千金说:“我们医院有个女病人被坏男人骗了,周一来医院做人流,谁成想出了事故,子宫穿孔大出血,做手术切除了子宫。现在想做亲子鉴定,找那男人打官司。我们科室一个女护士是那女孩儿的好朋友,找不着门路,昨天求到我这儿,我约戴律师见面就是跟他谈这事。”

接着对儿子说明:“这是成人世界的纠纷,目前你还不会涉足,所以爸爸就不跟你具体解释了。”

灿灿耸耸肩,他才不稀罕大人们的解释,回头上网查查资料就全明白了。

千金揪着衣襟感叹:“那女孩子真可怜啊,家里人知道吗?”

“好像还不知道。”

“父母知道非气死不可。”

“可不是么。”

她发表完同情,猜疑接力登场,斜眼瞟瞟丈夫:“这么热心,那女护士跟你很要好?”

这是例行的盘问,景怡毫无压力。

“不,她是新来,我们认识还不到一星期呢。”

“不熟的你也帮,耳根子太软了。”

“我不是耳根软,是心软,你也说这是我最大的优点嘛。而且我帮忙不只为那护士,那天普外人手不够,是我给那受骗女孩儿动的手术。”

“前几天你说你动了个很伤心的手术,就是这个呀。”

“对啊,那女孩儿才24岁,哗,子宫被拿掉,这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虽然错不在我,可毕竟是我亲手剥夺了她做母亲的资格,如果不尽力帮她做点什么,心里怪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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