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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59)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一提事业秀明就羞愧,他没能振兴家业,实在有负父亲重托。

“是我太没用了,都四十的人了还没干出点名堂来。”

多喜知道他不得志不是因为懒惰,是不肯“随大流”,这点儿子是继承了他的风格,可如今看来死守老观念行不通了。池塘里的水污染了,吃垃圾的小龙虾能繁衍生息,爱洁净的鲟鱼却要绝种,要想存活不能不适应环境。

“他们说要与时俱进,我不赞同那套歪门邪道,落伍了一辈子。你估计是不行了,为了生存碰到潜规则该低头就适当低头吧,但有一点,不管遇上什么难处,都必须保证工程质量。昧着良心做豆腐渣工程,靠坑害别人来填补自己的腰包,赚这样的昧心钱还不如去讨饭。”

秀明和父亲一样认死理,也还没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很难违心地放弃原则。

多喜听他答应得很勉强,好像改变经商方式就等于认同现实黑暗,又鼓励他:“也不用太灰心,世上好人占多数,正直的人迟早会被同样正直的人欣赏,走正道或许会很辛苦,也或许会绕弯路,但这样得来的成功才踏实。”

秀明果然振作起来,乐呵呵说:“是,我记住了。”

多喜笑道:“你对人真诚友善这是优点,但人心叵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以后多留个心眼不能再轻信别人,遇事多跟珍珠妈商量,可以少上一些当。”

“她懂什么呀。”

“看看,就知道你小子狗眼看人低,珍珠妈可比你聪明多了,你娶这个老婆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你千万要珍惜啊。”

昨夜听了佳音倾诉,多喜很是心疼,因为答应了她保守秘密,只能叮嘱儿子好好待她。想想也是,这蠢儿子办不出聪明事,知道儿媳妇的隐秘后反而她添乱。

秀明觉得父亲言过其实,当初他是抱着娶个贤妻良母,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才以低标准凑活着找了对象,经过生活检验,这确实是正确的选择,妻子是很勤劳善良,干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可终归是个平凡妇女,学历不高,见识不多,长相也一般,并不是娶了就能光耀门楣的老婆啊。

多喜怕他捧着宝石不识货,苦口婆心教导:“你是没经历过那一步啊,当年你妈妈也是个很贤惠善良的女人,可惜嫁给我这个穷小子,没享过一天的福,为了帮我养家才会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说起来也是我害死她的。她死后我常常后悔,怨自个儿没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好点,一个男人能娶到贤内助多不容易,你一定要吸取教训,爱惜自己的家庭。”

秀明的母亲是在砖厂烧窑时遭遇爆炸事故身亡的,多喜结过四次婚,感情最真挚的还是这个青梅竹马的原配,可惜情深不寿,要是这位贤妻不那么早离世,他的人生想必是另一番光景,但也就没有赛亮以及后面的子女了。

想到赛亮,他继续交代:“还有小亮的事,我是对他太偏心了,这对你们很不公平。”

秀明暂时不想跟二弟计较了,满不在乎地说:“爸,我昨天说的是气话,您别往心里去。”

他想歪了,父亲提这事不为责备。

“你们生气很正常,可我有些心里话必须跟你讲明白,我偏向小亮不光是为了向你二妈恕罪,也有别的原因。小亮从小就很聪明,又有上进心,我早看出他会是你们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不是爸小瞧你,这点你得承认啊。”

“是,小亮他是很会奔事业,这点我赶不上他。”

秀明讪讪地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自己飞不上天,总不能怪母亲生他的时辰不对。

多喜又说:“我想他要是能出头,也会成为你们的助力,就像咱们国家的政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再带动其他人共同富裕,所以才尽力培养他。”

秀明随口回绝:“爸,我会靠自己,用不着谁帮忙。”

贫不失志,贱不失义,再说他还没贫贱到非要去抱大腿的程度。

父亲又笑他天真。

“年轻时我也像你这么倔,等遇上挫折才知道人在困境中有多孤苦无奈,就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你也知道,我做生意失败过很多次,好几次赔得一干二净,全靠你大伯和大姑妈接济,否则我们全家只怕都饿死了,那时我就认定,能不计得失帮助自己的只有兄弟姊妹。你能够顺风顺水不求人当然最好,可你现在有两个孩子要养活,挣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胜利眼瞅着要上大学了,如果他求上进今后可能还想出国留学,你一个人能负担得起?这些都得让小亮帮忙。”

胜利的抚养问题是个重担,秀明感叹父亲虑事周全,玩笑道:“原来小亮是您为家里培养的经济后盾啊,您可真会深谋远虑。”

多喜微笑:“你别跟他说这些,不然他又以为我在算计他,其实这也是为他好啊。他和美帆没有子女,年轻时没什么,老了还需要人陪伴照顾,人这一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万一流年不利,缝上什么灾劫,也得靠人援手,那时他会明白亲情的可贵的。”

“那倒是,不是我咒他,车开得越快越容易出事,爬得越高摔得也越狠,小亮不吃亏就算了,一吃准吃大亏。”

“我就怕这个,那小子太自信了,认为凡事都能靠自己解决,连跟自己的老婆都不愿意交心,这要是遇上什么重大打击,说不定会要命,所以你们兄弟间一定要搞好关系,相互团结、友爱。”

多喜说到这儿又生感触。

“你们这代亲情观已经很淡了,珍珠她们那一辈就更别提了,父母在时还好,父母不在了,兄弟姊妹间老死不相往来的现象也很常见,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变成那样。”

秀明知道他联想到了陈家马家以及那些背弃亲情道义的悲剧,赶忙发誓:“爸,我们不会的。”

多喜看出他主要目的是安慰,并没有真心实意理解他的用心。

“你现在可能体会不到,就像我年轻时也觉得亲人们见不见面无所谓,可岁月像把冲、锋、枪,动不动就把人打成了筛子,到这岁数我才真正明白,同胞手足才是父母留给儿女们最宝贵的财富。”

他不强求儿子领悟,良言的教导收效甚微,最后教会人们的永远是生活。

上午九点,秀明陪父亲去一医院复诊,与此同时亚洲医院普外的一间手术室里,景怡正主持一场胰腺癌手术。胰腺癌在国内癌症病例中所占的比例不高,发病到死亡时间短暂,很多病人等不到手术就已不治,其手术难度极大,很考验主刀医生的技艺。

景怡在亚洲医院工作十一年,完成过大大小小上千台手术,今天还是第一次独立操刀为胰腺癌患者做肿瘤切除。

这个病人的肿瘤长在胰头,最长直径3.3厘米,已压迫胆管。

手术全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需要切除胰头、十二指肠、胆总管远端、胆囊和胃窦。然后进行胃肠道重建术,即胃空肠吻合、胆总管空肠吻合和胰空肠吻合。

胰腺位置特殊,血管丰富,是名副其实的雷区。

手术已进行了半小时,景怡看着自己手中的工具在复杂密集的血管间游走,挪动空间小到毫厘,任意一点误差都会损伤血管造成大出血,感觉像在一根摇摆不定的钢丝上行走,脚下就是刀山剑林,自己才是那个命悬一线的人。

他的额头已浮满汗水却不自知,挪开双手喘息的间隔里,站在身旁的晏菲小声提醒:“金大夫,擦擦汗吧。”

他发觉汗珠已糊住双眼,忙调头让晏菲替自己擦拭,感激地对她笑了笑,顺便消除心里的紧张。

对面周教授笑道:“小金啊,知道胰腺癌手术的难度了吧,这才真正是生死存亡的战斗啊。”

岂止生死存亡哪,分明是捣毁一座隐藏在人流量最大的市中心地下的,以高科技武装的敌人基地,既要一举全歼目标,还得小心不破坏周边建筑,不造成群众伤亡,不扰乱社会秩序,简直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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