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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喜一家人(82)

作者: 一夏天 阅读记录

高耸入云的烟囱喷出了新的烟雾,一束白烟流向天际,渐渐被雾霾染黑。

秀明抬头仰望,好奇,哪一截是父亲呢?

他确信,不管被风吹到多远,父亲都能凭着对孩子的爱返回家园。

丧礼后惜泰在赛家逗留了三天,监督赛亮一家搬回长乐镇,送走姑妈,家人的生活迎来新章节。秀明深知合住一事意义重大,尤其是他这个长子肩上挑着父亲传递下来的责任,须时刻发挥带头人作用。

在人们准备回归正轨的前夜,他在家中召开了一次“暨搬迁协调大会”,家人们集体出席,还把慧欣请来做顾问。十几口人围坐在餐桌旁,年龄跨越中青少小,很有大家族气象。

“今天我们全体人员都到齐了,合住也正式开始了,这是爸的遗愿,所以我们还是先开个会,把重要事项都交代一下,也请慧欣阿姨做个见证。”

秀明说完带头鼓掌欢迎顾问老师,营造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和谐氛围。

第一件是多喜的安葬问题。

这条他未在遗嘱上注明,但跟惜泰提过,希望死后能暂时葬在赛家屋后那块两米见方的空地上,等英勇考上大学再迁去公墓。家人们知道老人放不下家小,想等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再离开,那空地本来就是赛家的自留地,用了也没人会说啥,只是那地方正对慧欣家的大门,开门就能瞧见,怕慧欣觉得不吉利。

慧欣是佛教徒,信奉四大皆空,不介意这些,说:“都是老朋友,没啥可忌讳的,往后出门还能打个招呼。”

赛家人千恩万谢,决定选个黄道吉日为多喜造坟。

第二件事规定赛亮每周至少两天得早点回家和家人们吃饭聊天。

赛亮立马不乐意了。

“这种事还得看各人的工作安排吧,强行限制次数会和我的工作起冲突。”

秀明盯着他,眼睛里瞬间长出叉子。

“那你能说说你一周七天刨开吃饭、睡觉、开车、走路、大小便还有多少时间不工作?我不规定次数,你肯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说大姑妈在的这几天,你一会儿就不见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屁股上像长了倒刺,都不能安稳地坐着陪老人家聊聊天。”

“我有很多事要处理,因为爸的丧事和大姑妈被迫请假,可工作不会跟着我休假,我只能见缝插针。”

秀明那叉子不是摆设,当即来了记白蛇吐信。

“你干的是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吗?没你我们国家就不能实现中国梦了?大姑妈还能跟我们聚上几回啊,就不能多陪陪人家!本以为爸去世你多少会吸取点教训,结果还是死性不改。”

美帆对丈夫不着家这点深恶痛绝,今天难得有人点名批判,她这个苦主不能不抓紧机会说两句。

“大哥,跟孤僻的人讲情理是讲不通的,我们认为孤僻是一种病态,本人却觉得孤独是一门艺术,寂寞是一种享受,就像流浪的野鬼,让他回到人群中,他会被活人的阳气给烤化的。”

她细声细气,拉家常似的,讽刺比柳叶刀还薄,断喉不见血。

赛亮的脸微微转向她,眼角余光恰似枪口。

“只要你把你的嘴闭严实,我离做鬼至少还有五十年。”

“要是不闭呢?你现在就会变成鬼吗?那我倒想看看到时会有多少人来参加丧礼。”

见丈夫气得子弹卡壳,美帆从容进击:“听说评价一个人是否成功,看他的丧礼就明白了,有些人生前忙忙碌碌,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事业,自以为卓尔不群,却不明白人一生的功绩是靠后世评说的。生前高朋满座的人死后会得到亲友们的哀悼和赞誉,而那些性格乖张古怪的人生前没有一个朋友,连亲人也都鄙视唾弃他。别人的丧礼充满依依难舍的哀悼,他的丧礼充其量只会是一场欢送会,如果有熟人聊天时说起他,‘哦,你听说了吗?某某死了。’,“是吗,那种人我就知道他会短命。”,我想大概都会是这种情行吧。”

她挥洒自如地卖弄演技,活脱脱一个高配版的王熙凤,赛亮脸上起了绿绿的铜锈,珍珠憋不住要笑,秀明惊讶得坐立不安,看看其他人反应和他差不多,向美帆难堪道:“那个,弟妹啊,小亮确实毛病不少,但你也不能这么咒他啊。要是你大嫂这么跟我说话,我也会受不了的。”

美帆瞬间转型成秦香莲,柔弱凄苦,恰似水仙嫁接的黄连。

“大哥,如果你听过他对我的诅咒就不会认为我刚才的话过分了,其实哪怕是诅咒也好,他能跟我说话就是皇帝对臣民的恩赏,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大部分时候都像戈壁滩上无人的沙漠,不是刮着凛冽的寒风,就是吹着灼人的热浪。”

赛亮的爆炸当量悄悄一提再提,一开口差点掀翻桌子。

“你有完没完?既然跟我在一起像住在沙漠,那你怎么还没变成木乃伊啊!整天吃饱了撑的,无病呻吟,你这种女人就该生在非洲,白天放牧,晚上做工,整天干不完的活儿还填不饱肚子,那样才会老实!”

美帆唬得心脏狂跳,脸霎时白了,这生理反应可是造不了假的,千金和二嫂不对付,目睹这张狂的语言暴力,也是义愤填膺,立刻路见不平一声吼。

“二哥,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嘴有多臭?苍蝇都被你熏死了,这是丈夫该说的话吗?仇人也不至于这么恶毒啊。”

慧欣怕他们兄妹吵架,抢先教育赛亮:“小亮,你真的过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天虐待美帆呢。老话说,雪堆不能埋死人,坏话却能说死人,你几句气话一说,就把以前的好处全抵消了。”

美帆握住已经泪湿的纸巾,如泣如诉:“阿姨,您不知道,他最大的消遣就是用言语欺辱我,我的自尊心就像他的鞋垫,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赛亮还没导入集体观念,想拂袖而去摆脱妻子的纠缠,被秀明厉声喝止。

“长辈还在呢,你使什么性子?给我坐下!”

他知道该行使“族长”的职权了,故意问贵和:“我听说咱们国家法律规定,骂人也算犯罪,是吧?”

贵和赔笑:“好像是有个什么侮辱罪,但要情节特别恶劣才算得上。”

“你觉得你二哥情节还不够恶劣?我看你二嫂再被他折磨下去都快得抑郁症了。”

“这个……”

贵和感觉自己进入了一所培训职业打圆场的学校,这堂实践课难度不小。

没等他想出答案,美帆又来加题。

“没错大哥,我确实快抑郁了,其实已经偷偷看过好几次心理医生,都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毛病,他也很有问题。”

秀明断然下结论:“小亮,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

赛亮真恨自己没多长点耳屎抵挡这些人的废话,心火窜起八丈高。

“你们别听她瞎扯,什么心理医生,都是江湖骗子,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无聊的东西想太多才会这么神神叨叨。”

“你还骂人?我说你也是个律师,不知道什么是侮辱罪啊?成天知法犯法,还好意思从事法律工作。从今天起,把你那张臭嘴给我刷干净了,再当着我们的面欺负弟妹试试,你骂她一次,我们就每人吐你一口唾沫,看什么时候能把你淹死。”

秀明拍桌威胁,千金在一旁替他堵漏洞。

“大哥你不能只说‘当着我们的面’,背地里欺负也不行啊,二哥这种人我太了解了,阳奉阴违的勾当干得不知有多顺手呢,我看得在他们家安监控,防止他偷偷施暴。”

这是把他当成犯罪分子来防范了,赛亮觉得妹妹是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综合失败的典型,狠狠抢白她:“管好你自己吧,大小姐,你也是个没事找事的主。”

“你说谁没事找事?”

“千金你别闹。”

秀明不能让妹妹喧宾夺主,开始着手会议的第三个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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