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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31)

不知下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她人虽然是清醒了,但身上的伤却不可小觑。关城的大夫来瞧过,说是伤着了内里的骨头,已是不太可能再骑着马儿舞刀弄枪了。

但大夫也知道,对于这些武人来说,不能上阵杀敌便是要了半条命。因此,老大夫也没将话说绝,而是给江月心指了条路——去京城找名医瞧瞧。

不破关虽是个重镇,但到底只是边陲的凄清地方,大夫的医术当然比不得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国手帝医。据说皇宫里头在太医院当职的杨医正,就有一手正骨养伤的好本事,治好了许多有腿疾的将士。

“要是小郎将能去京城,请这杨医正瞧一瞧,再养个半载一年的,定然能好。”关城的老大夫如是和江家人说道,“若是不请杨医正,至多也不过是不能再骑马动武,平常过过日子还是无碍的。”

听闻此言,江家人犯起了愁。

江月心的筋骨是一定要治的,可若是要上京城去,这车马吃住的钱都是个问题;到了京城那等寸土寸金的地,又要住在哪儿?更别提请动那杨医正,还得破多少财了。江家不过是个普通的下等将官之家,一时半会儿,掏不出这么多钱来。

江父抹抹眼泪珠子,对江月心道:“再怎么说,你这腿也是在和大燕人打仗时伤了的。让霍大将军开个口帮忙,应当是不难的。”

江父觉得霍大将军为人仗义,部下要去京城治伤,他总不至于冷眼旁观。

可江月心却扯住父亲的袖口,嚷道:“别、别去了。我现在,没脸和霍大将军开这个口。这一切,都是我自个儿粗心大意,自找的。”

江父知道,她这是在说顾镜的事儿呢。

“顾镜日日跟在我身旁,我本该是最应该瞧出端倪的人。那日我们去入春楼的大燕探子,那些探子偏偏能在他手下走脱……都是我太信任他了。”江月心抓着自己头发,低声道,“是我不察失职,险些害的不破关都丢了。我又有什么颜面,让霍大将军送我上京治腿去?”

江父的眼眶红红,整个人唉声叹气:“这、这也不是你的错处。都怪那顾镜狡诈……霍大将军又岂会这么薄情?还是去求一求好……”

江父在家琢磨了一下午让霍大将军送月心去京城的事儿。到了晚上,霍将军竟派人到江家,把江父与月心都请去了将军府。因为顾忌江月心的伤,还特地雇了轿子来送。

到了霍府,月心便见到兄长江亭风也在。

江亭风亦受了点伤,但养养也就没什么大碍了。麻烦的是褚蓉——江亭风他不好好爱重自己的身子,病还未愈就下床要去追击大燕人,因此褚蓉发了大脾气,直说“不想嫁给个要死的人”,闹着脾气要走。这一会儿,还没哄好呢。

“小郎将啊,坐。”霍天正见月心来了,便招呼她坐下。继而,他捏捏手掌,试探问,“王先生走之前,给你说了些什么没有?”——譬如他的身份啊,求娶的意愿啊……

江月心眼珠子一转,就想到那个王延自称自己是帝二子的梦来。她当即迅猛地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他走的时候,我一直昏着呢。”

江月心在心底道:霍大将军和陛下熟的很,自己可千万不能嘴贱,把那个祥瑞之梦给漏了出去。要不然,若是陛下起疑,一刀把阿延给咔擦了,那她就是千古罪人了!

“什么也没说啊?”霍天正定了定神,在心底暗暗揣摩圣意。

陛下不说,那就是不希望小郎将知道。看来,自个儿也不能说!

于是,霍天正咳了咳,喊了声“崔公公”。只见屏风后头的便转出个蓝衣不靴的大太监来,一身皆是风尘仆仆的,显然是一路策马刚来了不破关。

崔公公虽带着满身风尘,但却有张讨人喜欢的笑脸。他一见着江家兄妹,便立时迎上来,温声道:“哎呀,这位便是小郎将了吧?咱家乃是陛下面前的崔双全,奉陛下的旨意,来颁道圣旨。”

一听此人乃是陛下面前的大太监,江家人皆是郑重了起来。

借着,便见到崔公公抖开了手中圣旨,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江氏门著功赫,常勋非庸;世德钟嘉、懿称有闻。……今奉天命,立为皇后。望克礼恭赞、弘柔启秀,表天下之嗣率,恭先御之德行。钦哉。”

崔公公拉长的调子,慢吞吞地念完了这道圣旨。继而,霍将军的书房里头,一片死寂,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江父的眼泪。

“哎呀!我这是在做梦呐?竟然要心心去做皇后!可要是做了皇后,就能叫杨医正来给心心治病了,还不用付钱……”

“爹!”

“爹!”

兄妹俩的呼声先后响起。

第24章 上京(二)

霍天正的书房里, 一片寂静。

霍天正小声提醒道:“小郎将,接旨,圣旨。”

江家人这才如梦初醒,江父急急忙忙按着江月心的脑袋叩谢圣恩。再抬头时,江父激动的两眼直泛泪花。

这立后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将江月心整个人都打懵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霍天正的书房的。回过头来,她已经站在霍家的庭院里了。霍夫人养的那几只大鹦鹉,就在一旁的笼子里蹦跶着。

“王先生!王先生!”这几只鹦鹉依旧嚷着王延的名字。

江亭风陪着她, 面色颇为复杂。他犹豫了一阵子,道:“妹妹,虽然我参不透这道立后圣旨为何会落到我们家来, 但圣旨毕竟是圣旨,我们恐怕……无力违抗。”

江月心攥着衣角, 咬唇不言。这副沉默模样,让江亭风有些不忍。一时心急, 他道:“若是你当真不嫁,哥哥就!……就……”虽是性急地说了大话,可“就”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下文了,只余一声叹息。

江亭风在边关再怎么得霍大将军器重, 那也只是个二三等的将军。若要和京中陛下相抗,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以是,他也不敢多说了。

顿了顿, 他又劝道:“往好处想,至少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坐享荣华,总比当初嫁给谢宁要强一些。”

江月心咬着唇角,只顾自己闷头想着。

若要她嫁给陛下,她当然是不愿意的。一来,她怕那陛下长得肥头大耳,看了倒胃口;二来,她心上有人,乃是好不容易寻回的少年竹马,实在不愿嫁给他人为妻。

可她却不是很想抵抗这道圣旨。

仔细一想,当初王延在不破关时,便问过她“嫁给当今陛下如何”、“若陛下只娶你一人”,说的有头有脸。他一走,圣旨便来了。这二者之间,难免有什么关系。

若要说王延为陛下寻找佳丽,那这好不容易找来的“佳丽”也着实是寒酸。家世普通不说,长得也不够俏丽妩媚,大字还不识几个,正正好是京城人最不喜爱的那款女子。

阿延若真的替陛下寻妻如此,那得是多大仇?!

江月心想了又想,只能暗暗猜测阿延定有什么其他安排。兴许,这便是为了找个机会送她上京,好让两人相见。就算是有圣旨在,阿延定然也不会弃她不顾。

“妹妹?”江亭风见她陷入沉思,略有些不忍,“你仔细想想……”

“我想好了。”江月心一拍大腿,大有气吞山河之势,“不就是皇后之位吗?我去。上京城去。”

江亭风微吸一口气,不知该担忧还是该舒心。他道:“妹妹,若是你真想好了,便要跟着崔公公一道儿回去了。恐怕,日后便不太能回不破关城来。”

江月心咬咬牙,道:“我要去。莫非我还能抗旨不成?那只怕是要哥哥和爹爹一起掉脑袋了!”

她这句话,令江亭风有些心酸了。他不由打量江月心一眼,见她长身玉立,酸涩道:“心心到底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追着我学剑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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