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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擅战(89)

“五殿下,什么都没有。”

“霍天正机敏,想来是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若不然,把那霍家的娘们喊来再拷问拷问?听闻姓霍的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这话像是触到了魏池镜的某根神经,他冷眼扫了一下,令那说话者立刻闭了嘴。随即,他慢慢站起来,道:“再仔细搜搜,必然有什么有用的讯息。”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扣门。魏池镜扭过了头,把后背露了出来。江月心眼神一暗,袖中的暗器立刻滑了出来,全身都绷得紧紧。

若能制住魏池镜,便等于制住了大燕人的头颅。纵使不能全退大燕人,至少也可以救出霍夫人。

从少年到青年,魏池镜可是从来没有打败过她。她对魏池镜的一招一式,皆是熟悉万分;只要看到他的手指动了,便能猜出他下一招要出什么。

在这一点上,江月心极有信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魏池镜的防备降到了最低。说时迟,那时快,江月心一手掀开藏身的地砖,闪瞬朝魏池镜袭去。只听“唰”的一声轻响,周遭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她便逼至了魏池镜的背后。旋即,她右臂高抬,紧扣着淬毒匕首的手掌,朝顾镜的脖颈急速挥去!

那匕首泛着银亮毫茫,撕裂空气。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面前便传来“铿”的一声响,竟是魏池镜头也未回,拔|出了手中剑,恰到好处地格挡住了她的攻击!

江月心微惊,连忙后撤。她脚步飞快,身影如一道残电似的,退至了十步之外。如此一来,魏池镜的部下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纷纷慌乱地拔|出武器来。

“是天恭人!”

“好大的胆子!”

“宰了这小兔崽子!”

他们虽嚎叫得大声,但到了江月心面前便如面条似的。她以匕柄击打要穴,几个嘶吼的大汉便软绵绵倒了下去。待周围再无其余人,她一咬牙,再度袭向魏池镜。

风鼓满袖,脚边尽数散落着信纸书籍。摔裂的青墨块散发着细细香气,破裂的上好瓷盏无人问津。靴面踩踏而过,叫地上的狼藉更甚。

“小郎将?”魏池镜半蹙着眉,声音渐响,“你是来杀我的么?”顿了顿,他自嘲一笑,道,“定是如此。”

江月心站定,仔细看他身形。他与旧时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穿上了大燕皇族的衣衫,愈显华美俊气。从前的冷冽如今变得锋芒毕露,更有大燕人刻入骨髓的肃杀与血性。

可见,从前魏池镜在她身旁时,多多少少是藏了一些的。

“你是大燕人,我是天恭人。我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需要本郎将告诉你么?”她丝毫没因往日同僚之情而手下留情,眉目间尽是冷意。

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对待敌人时才会出现。对着魏池镜,是第一次。

江月心手持匕首,再次袭向魏池镜。他脚步一旋,以剑格挡,两人即刻颤抖起来。剑风轻颤,流转四方,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剑刃上时而倒映出她坚毅眼眸,时而掠过他一缕发丝。

江月心的心底有一种诡谲之感。

她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从前顾镜与她过招时,似乎也是这副模样。隐隐约约间,她觉得握剑朝她劈来的,是那十六岁的少年顾镜,是侧着头别扭不肯去写心愿的少年顾镜,也是那个阴天在槐树下沉默不发一言的少年顾镜。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从前与顾镜去爬明山的时光。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顾镜和她去鹤望原的时光。

这一剑,击碎的大抵是在霍府一块儿教导霍淑君的时光。

……

少年顾镜的影子,在她面前晃晃悠悠着,渐渐被裁剪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那个她所熟悉的、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便这样消散而去;最终露出清晰轮廓的,则是大燕国的五殿下,魏池镜。

冰冷,疏远,锋芒毕露。

倏忽间,她的虎口一麻,匕首脱手而出,远远地朝着柱子飞去,最后深深地插在了绿色的柱身上。匕首上所带的毒|药,即刻将木头腐蚀出了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痕迹。

没了武器,她立即去抽另外一把匕首;可下一瞬,魏池镜的剑已横到了她的喉前。

江月心愣住,身体忽然一片冰凉。

魏池镜是怎么抓到这个破绽的?

她从不记得,阿镜的武功到了这等的水准。她只知道,无论阿镜如何费尽心思,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那剑刃就横在她的脖颈前寸毫处,顾镜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他勾起了唇角,眼底微寒,口中道:“小郎将,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能打败你?”

“……有一点儿。”她吞咽了口唾沫,手慢慢在身后移动着。

魏池镜忽然笑起来,那笑容竟还有一丝温存。隐隐约约间,似乎浮起了一抹回忆之色。

“我一直都能找到你的破绽,也早就能打败你。”魏池镜挑了长眉,语气微温,“你曾说过,若哪天我打败了你,你就跟我姓。若是我不留情,你早几年就要改姓了。”

江月心听着,心忽然也一冷。

他这样说,那只有一个可能——为了取信于自己,这么多年来,阿镜一直在藏拙。他藏得太好、太精妙,每一寸狼狈与不敌都恰到好处,无人能看出来。

他输给自己的,是一套剑法;如今与她对阵时所用的,又是另外一套剑法。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口中道:“五殿下,你可真能忍。”

听到她的称呼,魏池镜握着剑的手轻震了一下。随即,他冷下神情,道:“天恭人血洗我大燕皇宫,逼的我父皇、母后、兄弟姊妹尽数焚宫自尽,还夺走我大燕魏氏的江山。这等血海深仇,我不忍,如何能报?”

江月心有一口气憋不住,立刻狠狠道:“顾镜,你说夺你江山是血海深仇?我天恭国的庆义之耻,那才叫血海深仇!若非是你祖父狠辣,又怎会招致李氏皇族半支凋零,天恭京城百姓流离!”

魏池镜神色愈冷:“那是天恭人自找的!若非天恭人反复扰我大燕边境,夺走鹤望原,我皇祖父怎会出兵天恭!”

“鹤望原本就是我天恭的!”江月心怒道,“往前二十年,皆是我天恭的!”

“可那之前鹤望原是大燕的!”魏池镜亦有些薄怒,“前朝的议和本上写的明明白白,鹤望原本就划到了天恭……”他本想争执,可却忽然停住。沉默一阵后,自嘲道,“小郎将,一旦和你待在一块儿,我也幼稚了起来,竟和你做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

说罢,便不再多言。

江月心也有些心情复杂。

她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可魏池镜说的,也句句都是事实。这等家国大事,从来都只有利益之争,没有谁对谁错。若要翻起旧账,往前五百年余,大燕和天恭还是一家,那时这国家还唤作大夏国,只不过王室里头起了争执,一支王室北上,留了旧姓“魏”;一支王室南下,改了赐姓“李”。

鹤望原到底是谁的,用嘴皮子争,又有什么用呢?

她出神了这一瞬,魏池镜便以一击敲在她脖颈上,叫她神思一恍惚,人险些厥了过去,也由不得自己动弹了。晕晕乎乎失去意识前,她心道:有没有可能,如阿延所说的那样,让大燕与天恭重归于好呢?这样便不用打仗了……

然后,她就眼前一片黑了。

魏池镜见她失去意识,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瞬,他踉跄着跌跪下来,手扶着肩膀,立刻解开衣襟仔细查看,右臂上被伤到了,那伤口切入经脉,血流不止,只不过衣裳颜色深,这才没叫人看出来。

魏池镜晃了晃身子,右臂垂下来,像是断了似的,再不能动弹。他苦笑一声,不再逞强,口中弱声道:“不愧是小郎将……险些,就取走了我的性命。”

说罢,他扶着右手,对门外喊道:“来人,去准备一间房间,还有热水与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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