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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娇宠(重生)(105)+番外

乾福宫中,楚帝仿佛一夜骤老十岁,面色憔悴。

陆子响侍立在侧, 虽一宿未眠, 他却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 笑意温雅,浑如一块天成美玉。

昨夜光枢门惊变后,楚帝一夜未能入眠。将陆兆业押入监牢后,他立时便要将陆子响立为太子。此刻回过神来,楚帝心底仍是震动不安。

“响儿,那沈家不除,到底是桩祸害。沈辛固在朝多年,结党营私,你最是一清二楚。”楚帝忆及后半夜派人夜抄沈家之事,对陆子响道,“你缘何拦着朕派去的人手?你不是个莽撞之人,其间定然有什么缘由。”

独独对着陆子响,楚帝会放下独断,与他仔细探讨利弊。

毕竟,这可是将来要继承帝位的皇子。与他多说国事,本是理所当然。

“不瞒父皇,子响先前呈上的退治疫病的方子,便是由沈家所献。儿臣以为,沈家能有心思如此,尚算将功补过,可一免死罪。如果这退疫功臣被父皇打入监牢,让百姓知晓了,难免会为父皇惹来非议。”陆子响笑道,“不过,其余罪责如何,便由父皇定夺就是。”

楚帝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倒是为朕着想。”

“其实,儿臣也有些私心。”陆子响叹道,“那沈家女到底救过儿臣一命,虽她伯父犯了大罪,可她一介深闺女儿被祸及,到底无辜。”

楚帝摇摇头,道:“你心有怜悯是好事,日后掌了朕的江山,却万万不可如此仁慈。罢了,放过他们一条命,将沈家男丁免去官职,贬为白身,没走家财,令他们来日掀不起风浪来,也就是了。”

陆子响到底是他一心宠爱的孩子,他的话,楚帝都会偏听几分。

更何况,此时不杀,不代表日后不杀。这沈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必然翻不出手掌心去,想怎么处置,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父皇仁慈。”陆子响笑道。

楚帝遣人拟旨,发落了太子党羽十数人。这十数人皆领朝中要职,大多是沈家门生,不外乎落得个流放、抄家的结局。卫兵到沈家门前时,沈大夫人已在房梁上系好了白绫,只等着一脚踩上去。

沈辛固心底明白败局已定,一脸死气沉沉——昨夜虽没有与二弟一家一般,被直截了当地押入牢中,可今日到底是逃不过一劫。

听闻卫兵与上谕到,沈辛固便亲迎出门,跪地听命,面上颓败一片。

然而,上谕短短十数字,却只是摘了他的乌纱帽,再无多言。

卫兵离去后,沈辛固怔然跪在原地,始终不起。丫鬟与沈大夫人来扶,也不能将他扶起。许久后,沈辛固才缓缓起了身,道:“……只怕是,身在梦中。”

沈大夫人与丫鬟们喜极而泣,道:“老爷,只不过是丢了官职,不曾祸及性命,已是件幸事了。只要将家财交纳给陛下,日后,这京城风云便再与咱们无关了,咱们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昨夜一夜风雨,沈大夫人惴惴难免,今日面色苍白憔悴。此刻她哭得泪水横流,面上却挂着欢喜之意。

从前眷念的权势财富,如今看来,却是什么都不算。只要能活着,便是极好了。

沈辛固看见妻子哭泣,心底却倏然一叹。

昨夜他逃过一劫,乃是二殿下心血来潮帮了他一次。可日后没了二殿下伸手帮忙,他又如何能保住这一家老小?妹妹沈辛夷身在宫中,毫无消息,恐怕也凶多吉少;父亲沈瑞在江湖上又仇家诸多,如今沈家遭了难,只怕次日就会惹来报复。

自己与庭远也就罢了——太子失势,祸及臣子,那也是无可奈何。日后陛下想起他二人来,再发落了,那也是可以想见的。可自小养在深闺的女儿兰池又该怎么办?

她自幼娇纵,没了沈家庇护,日后又该怎么办?

“夫人。”沈辛固哑着嗓子,缓缓转向妻子,道,“你与我进来,我与你说一件事。”

沈大夫人拭净面上泪水,点了点头。

***

沈兰池昨夜亦是没有睡好,满心皆是忧虑。

虽有陆子响伸手相助,可到底是无法心安。惶惶长夜,也唯有想到陆麒阳的时候,心底才会安稳一些。

他在沈桐映出嫁那时说了那么多,那便是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也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

她不知道她是该欢喜,还是该哭泣,只觉得心底酸涩一片。

她缩在床榻一角,抱着膝盖,心思且沉且浮。

就在此时,前头的丫鬟来请沈兰池,到沈大老爷面前去。沈兰池打起精神,草草整理了一番仪容,跟着丫鬟到父母面前去。

一夜惊变,却难为家中仆妇不曾乱了规矩,虽每个人面孔上皆挂着惶惶之色,四下尚且秩序井然。替她撑伞的丫鬟满面哀色,却依旧规规矩矩的。

沈大夫人在宝荣院等她,满面肃色,沈辛固亦在。沈兰池入了房中,只觉得那雨水似无处不在,已将她的发丝与衣衫濡湿,就算是撑了伞也无用。

“爹,娘。”沈兰池望见父母,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复杂之意。

虽陡经风雨,一切尽失,可父母却依旧在身旁,这又岂不是世间一大幸?

沈辛固沉着面庞,对沈兰池道:“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何事?”

“女儿……自然是知道的。”沈兰池答道,柔声劝慰,“女儿不在意荣华富贵,只要爹娘还在身旁,那就足矣。”

“昨夜,太子被镇南王世子三箭射于光枢门下。”沈辛固面上冷意更甚,道,“这镇南王府深藏不漏,昨夜却出手与太子为敌。恐怕我沈家,亦是他的眼中钉。先前你娘与那镇南王妃口头定了亲事,如今统统不作数了。”

沈兰池闻言微惊,立刻道:“爹!为何你总是执迷不悟?那太子殿下本非良善之人,若他得登大宝,来日第一个杀鸡儆猴的,便是我们沈家!世子爷此举是在救您,并非是在害您!”

“深闺女儿,懂些什么?”沈辛固怒斥道,“若是我助太子事成,那便是从龙之功!如今世子在光枢门前射了三箭,断我沈家前程,还险些要了我一家老小性命,你竟还帮着那贼子说话!”

沈兰池心底震动,却百口莫辩。

父亲又怎会知道呢?若是当真让陆兆业坐上了帝位,那沈家才是真的逃不过一个死字了!

“我只问你,若那镇南王世子依旧对你有意,你可还会心向着他?”沈辛固冷着脸,问道。

“我……”沈兰池眼眶一红,陡然跪倒于地,道,“世子助我良多,若非有世子相助,女儿不会有今日。若是就此与世子别过,那女儿便是不义薄情之人。”

“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沈辛固朝沈大夫人嗤笑一声,又对沈兰池怒道,“既你一心向着外人,那也就别做我沈辛固的女儿了!”

说罢,便命几个仆妇将沈兰池朝家门外拖去。

沈大夫人在一旁以帕遮面,不言不语,眼眶通红。

“爹?!”沈兰池被架着拖走,面色震动。她挣乱了鬓发衣襟,对着父母道,“爹,你听信女儿一句,此刻能保下命来已是大幸之事,太子心思狠戾,万万不当侍奉……”

她被一路拖拽至门前。朱红大门一开,几个仆妇便丢破烂似地,把她往外一推。

她站立不稳,立时跌坐在了地上。昨夜太子宫变,原本就有许多人偷偷摸摸等着看沈家的热闹。此刻见得沈家的小姐被披头散发地扔了出来,顿时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

但见沈辛固登上门前,对沈兰池冷声道:“从今以后,我沈家便没有你这个女儿。我沈辛固与你恩断义绝,到此为止!日后,你死与活,都与我沈家无关!死了最好,活着也不准上门来!”

说罢,便冷哼一声,回了门后去。

吱呀一声,那扇沈兰池看了十数年的气派大红朱门,便就此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