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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34)+番外

“王爷的身子没什么大碍。”那老太医抚一把胡子,道,“怕是一路上京,沿途劳顿所致,老夫替王爷开一副保养精神的方子,王爷回去好好歇一阵便是了。”

“赵太医,本王还有件事儿要问你。”萧骏驰收回了手,笑道,“是关于陛下的身体的。”

一听闻这句话,赵太医立刻闭了嘴。许久后,他苦着脸,耷拉着眉毛,道:“这事儿,老夫是说不出的。还请王爷莫要为难老夫。”

这赵太医在西宫中待了许久,最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为了保命,有时候就得做一只老老实实的缩头乌龟。

“赵太医,”萧骏驰的声音里笑意极明显,“本王知道你想保重自身。可这审时度势,也是极重要的。本王既然已回了太延,你以为,接下来……又待如何?”

此言一出,赵太医的目光便诡谲起来。

——接下来会如何?

这竞陵王萧骏驰曾摄政六年,手握大权、翻云覆雨,本就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当初他虽被剥了权,可但凡是这西宫里的,谁不知道是萧骏驰主动抛掉了那摄政之权?要不是摄政王妃当初突然有了身孕,萧骏驰想带着她回竞陵去,只怕他现在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他如今回了太延……错不了!定是要来夺回那些名利了。

一想到从前萧骏驰的铁血手腕,赵太医便冷汗涔涔而下。一时间,他只觉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里矛盾至极。就在此时,他听到萧骏驰说:“赵太医大可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他人知道。”

顿了顿,萧骏驰又道:“本王返京时便听闻,赵太医的长孙现在正想入朝,只是苦于无人举荐。若是不嫌弃,不妨由费思弼费先生来做这举荐者,何如?”

费思弼!那辅政大臣费思弼?

赵太医的心底登时有了计较。

为了这长孙之事,他没少费脑筋。可他虽是太医,识得不少达官贵人,可因着他赵家到底不是官宦世家,甚少有人愿伸出援手。便是有帮忙的,也被拒了回来。但若是有费思弼举荐,那便大为不同了。

赵太医思虑再三,大着胆子,附到了萧骏驰耳旁,小声说起话来。

***

依照萧武川的话,姜灵洲回太延,陆皇后是要来见姜灵洲的,可她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姜灵洲与萧骏驰要出西宫时,才有陆皇后身旁的婢女纨扇迟迟来报,说陆皇后身子欠佳,起不来身,不能相送。

“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好,那便不必麻烦她了。”姜灵洲道。

纨扇应了喏,垂首恭送二人,这才返回陆皇后宫中。与纨扇口中相反,这“身子欠佳”的陆皇后却并没有卧病在床,而是打扮地丰容盛饰,面带悦红,正高高兴兴地听着戏。宫殿里热热闹闹的,满是琴梆声与拉长的唱戏声。

春光正好,低垂的枝叶下攒着细细的花骨朵儿,娇嫩鲜妍。花枝下坐着的陆皇后,也是容光焕发,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又如何能不春风得意呢?

这宫里再无旁人,没有了太后,也没有了摄政王妃,她便是这太延最为尊贵的女子。且萧武川现在卧病在床,宫里头的事也不管,她又与毫州王交好,自然是风头无两。

“这一折唱得好,有赏。”陆皇后笑了一声,扬起佩着玳瑁甲套的尾指,自如意手中接过一颗剥好的红果,塞入唇齿间。

“回禀娘娘,竞陵王妃已经出宫了。”纨扇垂头行至陆之瑶身旁,说道。

“算是她懂事。”陆之瑶倚着的姿势愈慵懒了,眉目间都是满意之色,“她现在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了,不过是个失了势的女子,哪还配得本宫亲自去见她?”

桂姑姑在一旁谄媚附和,笑道:“可不是这个道理?娘娘金娇玉贵,哪是谁都能见的?”

这话哄得陆之瑶心情极好。她摘下手上一枚金手钏来,放到了桂姑姑的手上。继而,她对桂姑姑道:“姑姑,一会儿,本宫要那秦郎来唱一嗓子。”

桂姑姑眼珠一转,小声问道:“娘娘,可还点从前的曲目?”

“是。”陆之瑶拨了下耳下的珠珰,目光落到了戏台上。一名身穿青衣、身量高大的武旦,正直直望着她。那武旦虽作女装打扮,因五官佼好,却并无不合,只让人觉得英气斐然、容貌出众。

陆之瑶望着他,唇角忽而有了一抹笑意。

她在这西宫里,从来都是端庄贤惠的。无论私底下如何嫉妒欲狂、怒火浇心,在嫔妃面前,她都是大方无比的模样。为了“皇后”的声名,她行有度、坐有尺,从不曾露出轻浮的表情。像如今这般如少女怀春一般的笑意,无论是谁都不曾见过。

只除了一个人……

台上的武旦喝了一声,又唱起下一行词来。

***

毫州王府。

“王爷,费木呼大人求见。”

听见侍从禀报之声时,萧飞骕正搂着长子萧翊珩,耐心地教导着他何为三九之数。闻言,他抬头,说了声“传吧”,便继续低头对着萧翊珩了。

“珩儿,一会儿与你母妃去玩,可好?”萧飞骕露出少见的温柔笑意,道。

可那小孩儿却不大领情,哭闹起来:“珩儿要阿娘。”

萧翊珩口中的“阿娘”自然不是终日板着脸的王妃何宛清,而是生母侧妃平氏。萧飞骕甚少碰何宛清,何宛清便将怨气洒到了萧翊珩身上来。虽不至于克扣他的用度,却绝非一个良母。

对此,萧飞骕也是无可奈何。

若想为萧翊珩请封世子,也只得这一个办法:让正妃何宛清养着萧翊珩。因而,就算何宛清有心薄待萧翊珩,他也只得假装没看到。大不了,回头再好好补偿一番平氏母子。

他对平氏母子还是极为怜爱的。唯一的遗憾,便是萧翊珩生的不像他,也不像是萧家的任何一位,而像面貌柔美婉约的平朝云,看上去便是普普通通的汉人长相,没有一点儿草原来民的风范。

仆妇将萧翊珩抱了下去,萧飞骕空出书房来,命人将等候已久的费木呼领了进来。

“王爷!你可定要救我!”

人还未到,费木呼一惊一乍的声音便已传了进来。一个高鼻深目、年过半百的老者,穿着一身喜庆,跨了进来。他身上这衣衫极是滑稽,虽是喜服,却染满灰尘,刮擦出了数道裂口。

“主祭为何如此狼狈?”萧飞骕惊讶。

这费木呼与他相识已久,乃是祆教主祭。从前祆教风光之时,费木呼也是呼风唤雨、傲然得意。可自从萧骏驰驱逐祆教后,费木呼便一日过的不如一日,如今只不过是个寻求他庇佑的糟老头子罢了。若非费木呼手中还有些教众可用,萧飞骕也早就甩脱了这桩负担。

“王爷救我!”那费木呼又嚷了一声,这才恼怒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代传天旨,侍奉光明,还从未蒙受过如此屈辱!那齐国假意与我修好,嫁了个公主过来,转头却要杀我!”

萧飞骕听着,眉头不由皱紧。

“主祭大人,你这是瞒着本王,擅自联络了齐?”他悠悠问道。

“这……”费木呼陡然噤了声。许久后,老头子才愤愤不平道,“王爷,我这也是为了你。若是祆教能入主齐国,再重振国教之风,岂不是能让王爷也获益良多?”

萧飞骕冷笑了一声,道:“主祭大人真是越活越老糊涂了,你莫非忘了,那驱逐祆教的竞陵王可是娶了齐国的河阳公主为妻。现下,齐国与我那好三弟可是一家人。你竟敢纳娶了齐国之女,也怪不得本王护不住你了。”

费木呼一听,唇舌麻麻,说不出话。

曾几何时,祆教何等风光。先帝萧图骥奉他为座上宾,他费木呼出入魏国、拥戴万千;虽不是帝王,却浑似一位帝王。

正是被这无两风头、极度显赫冲昏了头脑,费木呼不满足于国教之位,想要更上一层,碰一碰那萧家人手中玉玺。因而,他答应助萧飞骕图谋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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