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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18)+番外

姜灵洲是极欢迎她的。

想她孤身来到竞陵,婚仪没办过,也不算正经地嫁了人;以后在王府里,也是孤身一人,倒不如与宋采薇偶尔来往,也算是多了一个伴。

唯一的不好,就是宋采薇那婢女阿茹说话口音甚重,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胡语来,让姜灵洲听得有些吃力。

方入冬不久,便有一个甚是可怕的消息传来。

彼时,姜灵洲正愁云惨雾地想着要怎么把年给对付着过了,想着她一个人孤零零对着大齐敬几杯酒便,算是报答了父母养育之恩。

就在这时,白露喜滋滋地露着笑脸来报:“公主!听说王爷要回竞陵来过了这个年。不妨便让王爷在竞陵留下,开春把婚仪也办了吧?”

姜灵洲人在家中坐,惊雷天上来。

这岂止是一道惊雷,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各路神罗大仙砸了她一头一脑。

“谁,谁要回来了?”

“王爷呀!”

“回,回哪儿?”

“竞陵呀!”

“什,什么时候?”

“在路上了呢!”

“回,回来做什么?”

“同您一道过了这年节呀!”

姜灵洲恍惚着问完,手心一滑,一首好端端的题诗就被毁了。她喃喃自语道:“我现在千里寄书,还能让摄政王回太延去吗?就说国务繁忙,太延不可一日无他。”

白露有些纳闷,问:“好不容易王爷才愿意回竞陵来同您完婚,公主怎么又把人往外赶?”

姜灵洲低头,看到那被硬生生多划了一笔的诗句,道:“我就是不想见他。”

她确实有些惴惴不安。

先前她虽嫁来了竞陵,可萧骏驰丝毫没有与她真正做夫妻的意思。她也乐得清闲自在,恍惚间还觉得自己只是挪腾了宫苑罢了。可现在萧骏驰要回来了,可能还要与她成亲圆房,她倏然意识到了——

她姜灵洲,已不算是闺中少女了。

说归说,可她夫君要回来,她也不能真的把人往外赶。

姜灵洲怀着惴惴心思,等着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回竞陵来。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可她却丝毫没听到萧骏驰踏入竞陵府的消息。若是问兰姑姑,她也只是说“按启程时间算这两天便该到了”。

“这两天”一拖就是小半月,久到姜灵洲都快忘了这件事。

姜灵洲心里懊恼地想,这萧骏驰八成耍她玩儿呢。

说要回来,又不回来,吓地她夜里都睡不安生。

渐渐的,天气愈发得严寒。下了一场蒙蒙细雪后,又接着一场覆野大雪。姜灵洲入睡前,屋外的小径树木还分分明明;一觉醒来,满庭皆白,厚厚的雪落了一天一地,恰似铺盖了一层雪衣。

姜灵洲生长的华亭,从未有过这样大的雪。

她内心有些好奇,忍不住披了毛领的斗篷,带着婢女出了门,这儿摸一摸松软的雪块,那儿碰一碰树枝上的白团。婢女们也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厚的积雪,新奇得很。

姜灵洲在雪地里待久了,白皙的面颊被冻出了花蕊色的微红,一双手愈显得素莹娇细。微一张口,便是一团扑面白气,徐徐在空中化开。几粒雪粒子落到她纤长睫毛上,不消多时便化成晶莹水珠,便好似泪珠挂在眼上一般。

“我还道人说‘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只是夸大之辞,未料到真有大雪如此。”她对着白露笑了一会儿,便拔足朝着林间深处走去。

轻裘斗篷曳过地上积雪,滚起一团浮雪。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而停住了。

落雪压弯了光秃秃的枝条,亦把她的视线遮挡得七七八八。

隔着素雪枝杈,站着一个男人。

身披轻裘大敞,玄衣窄袖,手上戴着一枚玉色甚好的扳指。一缕漆墨似的乌发落在肩侧,系着枚朱红色的滚珠。

他站在白雪地里,像是一颗黑子落在满盘皆白的棋局中。

姜灵洲微微退了一步,以袖掩面,小心翼翼问道:“敢问这位是……”

不会是那谁谁吧。

那男人喉结微动,轻咳一声,随即开口低声道:“在下姓宋,双名枕霞。公主唤我一声枕霞就好。”

姜灵洲:……

#山有木兮木有枝,君竟当我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战友坑我,不止一次。

第15章 雪中言

宋枕霞是何人?

是萧骏驰麾下的小将军,一张白净娃娃脸,满嘴跳脱飞扬辞,最是活泼不过。为了见一见未来王妃模样,私下里自胶州疾奔至竞陵。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

若说他和宋枕霞有哪里相似,那便是二者都是男子。

这偌大天下,敢顶着宋枕霞的名字胡来的,想必也只有那一个人了——权倾魏国的摄政王阁下,萧骏驰。

姜灵洲虽然在心底猜出了他的身份,却不急于点破。一来她为报性命之恩,答应为宋枕霞守密;二来,既然这位竞陵王想要逗她,她也不妨也逗一逗竞陵王阁下。

“原来是宋小将军,久仰。”姜灵洲以袖掩面,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王妃不必见外。”萧骏驰道:“叫我枕霞就好。”

“宋小将军,未有婚仪,河阳不敢自称‘竞陵王妃’,也请宋小将军以‘公主’呼我。”姜灵洲露出笑容,如此说道。

树枝后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沉沉说:“迟早会是王妃,喊了又有何妨?”

说着,他便撩开头顶的枝叶,想要朝前走来。那枝叶上的残雪向下一滑,直直地落到了男人的肩上,啪嚓碎了开来。

场面颇有些滑稽。

虽说此刻他模样尴尬,可他终于走到了姜灵洲的面前。

他比宋枕霞还高出许多,姜灵洲在他面前,便似一只可捧在掌心里的鸟雀一般。而他却如身在笼外的赏鸟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羽毛璀璨的小家伙。

姜灵洲抬头望他一眼,只觉得他的眸色直如石烟墨一般,深不见底。

匆忙间的一眼,姜灵洲便觉得心有惴惴,立时扭开了视线。

想她姜灵洲虽为女流,却也见惯了风云。可面前这男人却实在慑人,就像是自荒壁凉漠中走出的兽类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退意。

……大概魏人都是如此吧。

“宋小将军,我生长于齐,齐教女子‘不见外男……’”虽然姜灵洲向来讨厌这套说辞,可为了让他不再那般兴趣十足地盯着自己,她也只能搬出这段话来了。

“无妨。”假名于宋枕霞的萧骏驰毫不在意,慢悠悠道:“王爷他不会生气。”

姜灵洲:……

废话。

怕是不但不会生气,还美滋滋得很吧。

萧骏驰没察觉到她微变的表情,视线如有实质一般,毫不客气地扫过了她的面容。虽说他并无逾距之举,看似得体守礼,目光却又放肆无拘,直如一个披着儒雅之皮的狂客。

那目光……

硬要说的话,便是已习惯了将天下视作囊中物,因而无论是打量着何物,都是同样的放肆与率性。

“河阳公主在竞陵住得可还习惯?”萧骏驰问。

“习惯了。”姜灵洲答:“王府的人待我都不错。”

“公主可思念故里?”

“思乡之情,在所难免。”

萧骏驰点点头,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咳嗽一声,解释道:“这是王爷让我问的。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他一边说,一边摩挲起了自己手上的玉渫。

萧骏驰肩上的雪水化了,晕开一片深色水迹。姜灵洲瞧一眼他的肩膀,道:“我看宋小将军身上落了雪,不如早点去休息更衣吧。”

“一会儿便去。”他没丝毫想走的意思,又随便捡了个话头:“公主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和我……和兰姑姑说。”

“万事皆顺,唯有一事不好。”姜灵洲直言不讳:“我思念故里,但寄出的书信却都被送了回来,我怕双亲久久不得书信,忧思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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