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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雀(27)+番外

萧骏驰扫了一眼那株珊瑚树,赞道:“好一株龙宫宝。”

钟贤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在萧骏驰面前露富有何不妥,还洋洋得意道:“王爷谬赞了。想王爷坐拥天下珍宝,四海来臣,钟某人这小小一棵珊瑚树,实在是献丑。”

萧骏驰淡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他坐首座,姜灵洲便坐于他的身侧。

姜灵洲仔细看了一阵钟家人,便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研究小案上的吃食去了。

萧骏驰看她第一眼,她在研究红枣银丝卷。

萧骏驰看她第二眼,她在研究鸳鸯花开酥。

萧骏驰看她第三眼,她在研究胭脂芸豆糕。

姜灵洲眼里只有食物,没有王爷。

姜灵洲平日里矜持端方,公主威仪绝不减损,私底下却有些小逆骨。从前,她便不太听父兄的话,也常常做出些违背周礼之事来;譬如幼时与刘琮一同玩耍,又譬如在崇政殿外偷听父皇主政。

她之所以敢这样做,是仗着父兄极宠爱她。而如今,她在萧骏驰面前,不知怎的,也起了这样玩闹叛逆的心思来。明明萧骏驰并非她的挚亲,她在萧骏驰面前,本无放肆的本钱。

萧骏驰屡屡看向王妃,钟贤自然是看到了。他拍了拍手,令仆婢端上一张小花桌来。那桌上放着纸墨笔砚等物,显然是准备在赏雪宴上用的。

“既是邀王爷来赏雪,便少不得请诸位就这雪景作诗。”钟贤一抚长须,笑呵呵道:“请恕臣冒犯直言。不知微臣,今日可有幸一观王爷墨宝?”

萧骏驰正瞅着姜灵洲面前的小点心,听闻这话,便抬起头来,随口道:“你们玩便是了。本王一向不擅这些东西,连王妃面前的却扇诗都只得拿佛经充数,算了罢。”

钟贤应了是。

这边姜灵洲却微微一笑,道:“既王爷不愿作诗,那妾身便替您作吧。”

萧骏驰点头:“也好。王妃比我聪明得多。”

钟贤听了萧骏驰的话,面皮轻轻一抽,神色复杂。

没想到摄政王与这河阳公主,看起来倒是感情极好。

好在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作诗也只不过是为钟小燕铺个衬托罢了。更何况齐国向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齐国女人多数大字不识得两三个,这河阳公主又能作出怎样的诗来?怕是徒然贻笑大方吧。

“钟家子弟与王妃各作一首诗,由王爷来裁决,如何?”钟贤提议道。

“好。”萧骏驰说:“得头筹者,则由本王来赏赐。”

一炷香始,钟家的儿郎们便相继到桌案前去,撩起袖口,提笔而书。轮到钟小燕时,她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萧骏驰,迟迟不下笔。好一会儿后,钟小燕才作完了一首诗。

如是七八人轮过,到了姜灵洲。

她是竞陵王妃,自不用屈尊下席,婢女会替她端来笔墨纸砚。

姜灵洲略一思量,提笔作了一首诗。刚完笔,又觉得纸上这几行不得心意,于是便废了第一首,另启一页,重作了一首,这才笑吟吟地将第二首诗递了过去。

婢女们将叠好的诗稿递予萧骏驰手中,他便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本王一介粗人,着实品不出好坏来。”他揶揄地说道:“只觉得篇篇都妙,分不出高低上下。硬要说,则是这句‘天上飞琼摇万花,人间情薄终寂寥’,写得不错。”

钟小燕微扬起下巴,道:“谢王爷夸奖。”

“噢?这首诗是钟小姐所作?”萧骏驰眸中略有玩味之色:“钟小姐倒是别具才气。”

钟贤极是满意,笑呵呵道:“如此,小女便要厚颜向王爷索一份礼了。”

“钟小姐想要何物?”萧骏驰问。

“……小燕……”钟小燕低垂了眼眸,口中吞吐不定。

依照钟夫人想的教诲,她本当自请嫁予萧骏驰为侧妃。可当她看到河阳公主绝伦容色,忽而又不想自请为妾了。

天下之大,嫁给怎样的男儿不好,偏要予人做妾?

正当钟小燕犹豫之时,钟夫人已是笑容满面地张口接话了:“我们燕儿,自幼便极仰慕一名男子。此生所愿,也只是嫁给那男人罢了。不知王爷可否……”

钟夫人话音未尽,萧骏驰已淡淡答:“不可。”

钟夫人的眼一下瞪得圆溜溜的。

“王爷此话何意?”钟贤问。

“噢,本王觉得,此处还有更妙的诗。”萧骏驰答。

“何……何句?”钟贤有些心虚了。

钟贤定神,想:若是家族里的其他儿郎拨得头筹,那便让他们为钟小燕求一个侧妃之位。

“这句。”萧骏驰悠闲地摘出了一页,慢慢念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妙极,妙极。”

钟家集体默。

……《般若心经》??

这是哪门子的赏雪诗?谁,谁作的?

那边萧骏驰一锤定音,道:“就这首了。心若无象,见五色五欲,却心无挂碍,此乃超脱轮回之界也,足令本王心服。”

“可是,王爷,”钟贤垂死挣扎:“此诗并非咏雪……”

“本王说是头筹,便是头筹。”萧骏驰说:“钟大人有何高见?”

……谁敢在竞陵王面前,自表高见?

作者有话要说:

姜灵洲&萧骏驰:给我们夫妻俩一个话筒,我们能靠一节般若心经打遍天下。

Ps:钟小燕所作诗化用自《和范先之雪》。

第23章 自请愿

那张书稿的主人是姜灵洲。

头筹便这样落到姜灵洲头上。

钟家人俱是流露出古怪之色,不知该作何言语。

——拿佛经搪塞敷衍,竟也可夺得第一,实在是莫名其妙、前所未见。从前他们可不知道,竞陵王是如此胡搅蛮缠之人。

坐在一旁的姜灵洲看到钟家人古怪表情,笑吟吟说:“王爷,还是算了吧。我原想,妾既是代王爷作诗,那便用王爷最拿手的东西来与他人一较高下。未料到王爷如此爱开玩笑,竟真觉得这佛语足得第一。”

她心底觉得甚是好笑。

萧骏驰这家伙,就连洞房之夜,却扇之时,都要拿出佛经充数。如今雪中作诗,她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萧骏驰丢一丢脸面。

但她没料到,萧骏驰竟厚颜无耻至此,真的说这佛语是天下第一妙诗。

萧骏驰瞥她一眼,问:“王妃当真不要这第一?”

姜灵洲答:“不要。”

“那好,”萧骏驰搁下了手中诗稿,道:“那钟小姐便是头名了。这一句‘上飞琼摇万花,人间情薄终寂寥’写的实在是好,妙极。钟小姐想要何物?”

他虽在褒赏,语气却淡了下来,颇有几分随便。

钟小燕微微咬牙,明艳面孔上有一层屈辱之色。

夺得第一,又得萧骏驰赏赐,这本是好事。只是经萧骏驰如此一番折腾,所有的事都变了味,就仿佛她是运气好,才在萧骏驰面前得了这第一。苦心孤诣、精心设计,也不过是讨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欢喜。

钟小燕心下思绪翻滚,久久不能出声。

钟贤与钟夫人俱有些急,连连偷声催促她。

只要小燕攀上了竞陵王这棵高枝,那钟家在竞陵自是平步青云,地位愈益稳固。更有甚者,族内年轻辈的才俊跻身太延一二流,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王爷,”钟小燕微一躬身,终于出了声:“小燕确有一物想要。”她似终于下好了决心,声如清钟。

“说吧。”萧骏驰道。

“小燕恳请王爷,”她忽然跪落在地,言之凿凿,声色恳切:“恕我钟氏一族。”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钟氏的青年俱是不懂她何出此言。就连钟夫人与钟贤,也都是满面愕然。钟夫人已是连忙挤出了笑,忙巴巴地朝萧骏驰解释起来:“王爷,小女一时糊涂了,这才乱说起了话,请王爷莫要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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