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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梳头娘(32)

一道修长身影,慢慢朝本丸行来。他撑的伞有些旧了,本该是赤红的油纸伞面已褪了鲜艳色泽,显得有些破旧。因肩上束有盔甲,金属摩擦的细响便未曾停下过。

待他走近了三日月,便将伞扬起,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是三日月啊。好久不见。怎么,赏雨吗?”

伞下的男子有着一张略带狂气的面容。他是在笑着的,但那份笑意却并不算诚恳,反而有着嘲讽的意味。浅茶色的短发被夹带着雨珠的风给吹得微乱,半垂落在眉梢。其下一双微微上挑的眼,透着一分叫人看不分明的意味。

压切长谷部是本丸里唯一极化了的的刀剑。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五虎退每次见到他时,都会从内心萌发出敬畏的心态来。他甚至会天真地想:击退五只老虎叫做“五虎退”的话,那长谷部这样的人,应该叫“五主退”吧。

“赏雨?不是噢。”三日月回答,“我是专程来等你的。为了欢迎你,烛台切还特制了牡丹饼,放在军议室那里。”

长谷部收了伞,瞥一眼三日月,说:“本丸一切都好吧。”

“当然。”三日月笑说,“日子还是一样慢悠悠的呢。”

长谷部的眼眸微阖,语气微沉了几分:“您似乎过得很如意啊,三日月殿。”

三日月眸光微转,对上了长谷部的视线。

一向神情懒散的三日月,此刻竟显得正经起来,一副不肯退开目光的样子。然而,压切长谷部也没有退让,眸光泛着难以遮掩的冷戾,像是战场上厮杀惯了的魔王。

两人皆没有说话,只留下沙沙的雨声满布原野。

三日月盯视了一会儿长谷部,便倏忽弯起笑眸,笑呵呵地回答:“我只是一个老人家罢了……哈哈哈哈。本丸的事情,我可是管不了的。”

说罢,他便主动跟到了长谷部的身后。

压切长谷部垂下眼帘,单手解开了盔甲的金色系绳,将黑色的长外套披挂于手肘上。他沉默地踏入本丸内,手臂上淌落的雨水在地板上晕开了深色的痕迹。

“——还没有新的审神者被派遣来吗?”长谷部询问。

“是啊。”三日月回答,“已经这么多年了。这里肯定已经被放弃了吧。”

长谷部的视线扫过安静的四周,口中道:“我先去坐一会儿。”

三日月知道,长谷部口中的“坐一会儿”一定是去主君的房间坐一会儿。每一回压切长谷部回到本丸来,都会去那里静坐好久再离去。

“不先吃点什么吗?”三日月问,“光忠特制牡丹饼——”

很可惜,压切长谷部没有理会他的建议,转头就去了主君的房间。

***

主君房间的模样,与压切长谷部离去时几乎是相同的。

长谷部在走廊上跪坐下来,将刀横置于膝上,一边慢慢除去白色的手套,一边沉默地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润泽的景象。

手套沾了雨水尘渍,不如原先那样干净了。

长谷部的目光掠过庭院时,忽然发现廊柱下似乎藏了什么。他微蹙眉,弯腰将其捡起——

原来是一方被雨打的湿漉漉的手帕,上面刺着一瓣小小的粉色樱花,很是秀气可爱。几朵七零八落的白色铃兰花被包裹于其中,散发着隐约的香气。其下还藏着一个名字,绣工很精整。

よさのや

さだ

“与谢屋……”长谷部慢慢地念出了这个名字,“与谢屋,定?”

第24章 内海

元历二年的岁首, 冷得有些不可思议。

美作国近濑户内海,越是靠近海的地方,便越容易见到水鸟。那些水鸟抖着翅膀低低盘旋, 像是一点儿都不怕刀割似的冷风。虽不至于下雪, 可天气也不算好。到了午后,竟然下起雨来。

阿定与另一名女郎卷起斗笠, 匆忙地跑到路边的茶棚子下躲雨。

阿定身旁的女郎叫做小纯。

此刻的阿定与小纯一样, 都是京城中名为“廊御前”的贵夫人的使女。这位廊御前在出嫁前, 有个大名鼎鼎的姓氏——“平”, 即曾经权耀京都、满门高臣的平氏一族。

不过, 那也是曾经的事情了。如今的平家已被源家赶出了京城,正守着四国的屋岛挣扎呢。都说平家是日落夕阳,大厦将倾,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辉煌盛大了。

廊御前虽是平家的庶女,可身上到底流着平家人的血。因平家如今人人喊打的缘故,廊御前在京城中简直是寸步难行。不仅夫家不宠爱她,连养育的儿子都被送去寺庙做童子了。

廊御前生怕在京中无法自保,连夜逃到了京畿附近的山上, 又派人去给盘踞在屋岛的平家人送信。因用男子送信太过惹眼, 廊御前特地挑了两名女子, 打扮成外出访亲的模样。

小纯与阿定, 便是廊御前选中的送信者。

“再往前就可以乘船了吧?”小纯搓搓手,呵了一口冷气,抱怨道, “要穿过内海,才是屋岛。不知道船家让不让我们坐船呢?还是京都更好些,也不会这么冷。”

前不久,小纯还在帮廊御前挑选赏花时所穿的衣物,那唐国织锦的柔软触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可一转眼间,廊御前便去乡野过起了如女尼般的生活,自己则在海边吹冷风。

世事可真是多变呐!

“也不知道到了屋岛之后,我们又要怎么回去呢?”小纯一副惆怅的样子,“夫人说,我们就留在屋岛吧。可屋岛离京都那么远,我并不想留在那里呀。”

阿定想了想,劝道:“京都正是动荡的时候呢,平家的使女留在京都,恐怕保不住命。”

小纯听了,脸色一变,点头说:“有道理,那还是留在屋岛吧。”

那些源家的人搜捕平家武士的时候,可不会管无辜的旁人。若是有个平家武士坐在屋子里,源氏的武士便从外头往里射箭,把所有仆从和部下一并射死。

小纯可不想死。

雨越下越大了,茶棚里挤着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是些往来于四国和京畿间的商人。他们似乎在讨论着“船”什么的,阿定想凑上去听,但实在挤不进去。

没一会儿,西边忽然冒雨行来一列骑着马的武士。行商们见了,立刻噤声散了开来,垂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

那伙武士下了马,便大声地要了茶,各自在屋檐下坐开了。还有几个,则在挨个挨个地搜查商人们的行囊,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小纯使劲地拽了拽阿定的袖口,紧张地说:“是源氏的旗帜!”

果然,马具上真的插着源氏的白旗。这一列武士,想必就是源家的士兵们了。

阿定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他们正在搜查一个平家逃贼,因此努力地将每个人的衣兜、行囊乃至头发丝都翻开了。

“怎么办呀?我们身上还有夫人写的信呢。”小纯很是忐忑,“万一被搜到的话……”

“我们是女人,应该不至于来搜我们的身体。”阿定安慰她。

虽然这样说了,可阿定心底还有些不安。

听说武士大人们不高兴,就会随手杀人试刀。万一廊御前的信真的被发现了,自己会不会在此地就被砍杀了呢?

就这样双手空空地回本丸去,三日月殿恐怕会生气吧。

眼看着那伙武士越来越近了,阿定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背过身去,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廊御方的信折起来,迅速地塞入了自己胸口。她的胸脯原本就发育得好,塞点东西进去也不会显得突兀。

那伙源家的武士走到了小纯面前,很是诧异地喊道:“是女人啊!”

这一声呼喊,迅速地将所有的武士都招过来了。他们像围观猴子似的,打量着阿定和小纯的身体。

出身卑贱的阿定并不在乎被人打量,她只是一直安静地垂头。武士们放肆的目光,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可小纯不一样——她父家原本也是个小庄主,后来土地被抢,她迫于生计才当了廊御前的使女。她的骨子里,还有点贵族的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