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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宝石与枷锁(65)

“现在的情况非常紧张,如果没有你们俩的力量,我们可能坚持不下去。”辛克莱很老实地说:“所以,弗缇斯·加尔纳,请你……咳,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你不是挺讨厌恶魔的嘛。”弗缇斯舒适地坐在了辛克莱的对面,捞起桌上的一串水果便往口中放。他一边用辛克莱过去的喜恶揶揄着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掂了掂自己的弓。

“……这种令人发笑的过去就请不要再提了。”辛克莱捂脸。

他和阿芙莉亚过得很好。

脱离魔女之身的阿芙莉亚不需要和那么多男人厮混,只要一心一意地跟着他就足够了。而她也确实和从前一样,温柔似水、善良可人,是完完全全符合辛克莱心目中妻子标准的淑女。

深爱的妻子从前是魔女,他要是再继续厌恶魔女,那可就不太说得过去了。

弗缇斯还想说什么,他却瞥见了戴娅正藏在门口,远远地朝他招手。

她那双碧绿的眸子,已经有了隐隐约约又变回红色的征兆。

弗缇斯轻呼一口气。

“老兄,你是轻松了,只不过我很辛苦。”弗缇斯说。

“是是是,你辛苦。”辛克莱说:“我知道战争很辛苦,但是这是为了人民。”

“我不是说战争。”弗缇斯站起来,提一把自己的衣领,漫不经心地说:“我对什么‘自由’、‘民主’、‘法制’可是毫无兴趣。我说的是……没什么。总之我很辛苦。”

辛克莱:……???

☆、第48章 048

上都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城门,也于数日后被突破。象征着权利的厚重城门次第为叛军打开, 伴随着门被推开时的沉重隆隆回响, 贵族为尊的时代似乎也被碾压在地。特权与阶层的歧视伴随着扬起的灰尘, 一并飘落。

整座上都, 只剩下王廷仍属于旧王, 犹如矗立在茫然大海之中的孤岛。那本是一片连绵而纯白的建筑,典雅古朴,满是王权的肃穆与威严, 随处可见旧王室舍恩家族精致的纹章。即使是隔着护城河远远观望, 也会觉得那一片白色端庄威严, 令人想要拜伏。

与上都相比较, 王廷虽然渺小, 却拥有神明的眷顾,神官架设起的防御也远比其他地方强大。普通的箭支和兵戈无法, 对神官设下的防御不能起到丝毫的作用。虽然交战的士兵都在受伤和死去,鲜血将王廷雪白的墙壁外围染的一片血红, 那纵贯于王廷上方的银色防御网却毫无损伤。

不知为何, 那应拥有神之力的国王始终没有离开王廷迎战。为他战死的士兵,从未见到他的身影。

想到那位曾在幼年遭遇父亲凌辱的国王, 戴娅对弗缇斯说:“我想去见海穆拉。”

“不可以。”弗缇斯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的说法。

“也许我可以让他放弃王位, 这样, 那些守护王廷的人就不需要白白战死。”她说。

“那也不可以。”弗缇斯按住了自己的眉心:“和你比起来,那些人的生命不重要。很抱歉,但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人, 我只担心你的安危。国王陛下那样危险的家伙……”

听到他的说法,戴娅无言。她其实也并非真心诚意地想要去说服海穆拉,只是有些话想要告诉那位国王,与他做一个决断。

海穆拉对她的迷恋之情,她一直有着隐约的了解。但是,她对海穆拉只有无法理解的恨意与憎恶,她也一度以为那样的迷恋是海穆拉报复她的方式。

“这是我的决断。你只是我的奴隶,没有资格违背我的意愿。”她推开弗缇斯,朝前跨出一步,眉目间满是决绝:“我一定要去见他。我可不希望因为家族的事情,而对他心怀愧疚。”

说完,她就将手朝前一伸,试图张开通往王宫的通道。

红色的水镜慢慢浮了出来,浅淡的波纹四处漾开。然而,这红光却显得极为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镜面也时大时小。

戴娅暗暗觉得糟了。

因为长时间地输出魔力,供应龙在现世的使用,她的魔力几乎处于枯竭的状态。而张开通道本就需要耗费大量的魔力,即使这里距离王廷的距离很短,她现存的魔力也无法支撑张开一个完整的通道。

——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她可不想在叛军攻入王廷后,对着一具尸体说话。

戴娅咬咬牙,提起裙摆,钻入了通道的红色漩涡之中。弗缇斯见状,也紧紧地跟了上去。然而,他错误估计了形势——戴娅的魔力不足,未及抵达王廷,两人便被通道分散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戴娅的双脚落地,鞋跟踩到了一片深红色的地毯。

那赤色的地毯上压着一片灰尘,破碎的天光洒落下来,照射出一小片光柱。天顶破败零落,数个大洞朝天敞开,任由日光洒落。而赤色长地毯的两旁,则是数排木质座椅,一样狼狈地洒满了尘砾,某些座位上还遗落着胸针、鞋与手帕之类的物件。

她认出来了,这是自己与海穆拉举行婚礼的礼厅。

那一天,她穿着象征整洁无暇的白色礼装走过这里,两旁满是静默无声的贵族。不等这桩亵渎神明的婚礼完成,龙便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她抬起头,直视礼厅的最前端——

属于光明之神路萨斯的高大神像下,立着一道寂寥的人影。他仿佛也是一樽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已经在此处立了多久,又或者他也早就被时光凝成了一樽塑像。

不知为何,他割去了长发,原本直顺的淡金色头发现在只到耳后的长度。日光从天顶上破败的洞口漏下来,将他的肌肤映照为一片冰原般的苍白。

“……海穆拉?”戴娅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扭过身来,淡金色的眼睫扬起,雾蓝眼眸里映着光与她的身影。

“你来了,狄罗。”

他说话了,声音如往昔一般冷寂。淡金色的细碎短发有些凌乱,垂落在他的眼尾处,像是一缕未被夜色收割走的薄暮夕光。

果然是他。

戴娅缓了缓自己的呼吸。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对他开口。

她循着深赤色的地毯,慢慢朝前走去。墨黑色的衣摆曳过地面,染上了脏污的尘埃。脚步声不疾不徐,缓慢而令人无言。

许久之后,她停在了海穆拉面前,将一枚胸针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枚胸针是你送给我的,他价值四十座城池。”她低声地说。

胸针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稀世宝石,绝伦精美、巧夺天工的匠艺又让它更为瑰丽夺目,灿光流转。当它放在戴娅白皙的手掌上,便像是一小颗闪耀的恒星一般引人注目。

“现在,还给你了。”戴娅说着,把手掌朝前一递。

海穆拉的视线,从她手中的胸针慢慢向上扫去,最后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艳红的双眸,似凝着火焰之色。每当眼睫轻扇,便透着无端的旖旎与魅惑。这双眼象征着魔女的身份,象征着无限的**、禁忌与欢愉。

“狄罗,你憎恨我吗?”他问。

“……”

“我当着你的面,杀死了你的父亲与兄长。将你送入神殿之中,勒令你成为为神明守贞的神殿圣女。”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缓缓说:“你一直十分恨我吧。”

戴娅握着胸针的手一紧。

她皱眉,面色骤然一冷,眉宇间浮现出一团化不开的薄薄戾气:“是的,我非常地憎恨你。你不知道,我曾多少次梦到我的家人,梦到你夺走我一切的那个夜晚。”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海穆拉憎恨着他的父亲,因而杀死了戴娅的家人。这样,戴娅便也开始憎恶夺走了她一切的海穆拉。于他们两个人而言,最好的关系便是互相仇恨,如戴娅对海穆拉那样。

但是……

“我始终没有办法忘记你曾对我说过的话。”海穆拉抬起视线,面上浮出浅淡的回忆之色,他的声音清清冷冷,透着一分落寞:“你说过,要与我分享你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