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情话微微甜(85)+番外

他们是一样的人,不以己悲,从容释怀,然而,却对对方的伤痛感同身受,刻骨铭心。

黑夜里蛰伏着伤,伤口在流血,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很淡的血腥味。

霍斯衍拂开她颊边的碎发,“睡吧,乖。”

淼淼起初还有意识地保持清醒,可实在太累了,撑了没一阵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霍斯衍等到她呼吸平和,缓缓松开她的手,翻身下床,打来热水,脱掉她的全部衣服,从上到下帮她把身子擦了一遍。

他又给她换上干净睡衣,掖好被子,轻掩上卧室门出去了。

他来到客厅,藏身黑暗中,独坐,静默。

淼淼睡得不是很安稳,梦很凌乱,好像一直在逃命,身后也不知道是谁在追,跑过一条条街道,藏进垃圾堆旁的一个破衣柜里,以为安全了,谁知正前面突然有一把锃亮的水果刀刺过来,惊得她从床上坐起来。

冷汗涔涔。

淼淼一睁开眼就下意识地去找霍斯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在床上,属于他的另外半边是没有温度的,那种刺骨冰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她心底,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光脚跑出去。

客厅没有他的身影,书房也没有人,他会去了哪里?

淼淼捂住脸蹲了下去。

有淡淡的烟味飘到鼻间,她猛地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冲到阳台。

男人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墙,长腿交叠着,姿态有说不出的颓然,修长的指间夹着一点猩红,旁边散乱着几个烟头。

他的脸藏在薄薄的烟雾后,那双漆黑的眼,如清冷的潭水,深不可测。

看到她,霍斯衍按掉了手里的烟:“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

“我,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淼淼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很担心……”

霍斯衍走过去把她拦腰抱起,重新抱回卧室,放到床上。

应该是在外面待了很久,他身上很冷,淼淼手脚并用地缠上去,很快他被她的体温捂得暖了起来,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呼吸相融。

“淼淼,”他低低地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只是,这里,”他握着她的手,按到胸口处,底下是沉稳有力的跳动,“很难受。”

“无论发生什么,”淼淼深深地看进他眼睛,声音轻而坚定地说,“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句

不管顺境或逆境,不管彩虹或风雨,我都会与你携手前行。

霍斯衍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如同烙印般重重一吻:“嗯。”

“天还没亮,”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后背,嗓音低哑得像钝刀在割她耳朵,“再睡会儿。”

淼淼知道他是不可能再睡着的了。

为了不增加他的负担,她闭上了眼。

许久,许久后,听得他沉重的一声叹息,长而缓呼出的热气顺着她脸颊而下,她也被传染了,眼眶又涌上一层热意,但忍着,拼命忍着,不让他发现她还醒着。

她知道的。

男人的眼泪,和女人的眼泪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从不轻易哭,一哭便是悲恸到了极点。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送别敬重的周老师。

窗外,天蒙蒙亮了,太阳还没出来。

一直坚持着没有入睡的淼淼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有了动静,立刻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里密布红色血丝,脸色也稍显苍白,心忽然揪疼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去哪儿?”

霍斯衍低下头,额前的短发滑落,遮住了大部分的眉眼:“我去周老师家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淼淼连忙坐起:“我也去。”

霍斯衍没有拒绝:“我去洗个澡。”

他想以一副体面的模样,去见周老师的家人。

霍斯衍进浴室后,淼淼也回隔壁宿舍洗漱,身上清爽干净,应该是他昨夜帮她擦过了,她从衣柜深处找出一条黑色裙子,穿上,对着镜子梳好头发,绑成个丸子。

她这里没有黑色鞋子,只能挑了一双深色的平底鞋。

等她来到霍斯衍那边,他已经洗好澡出来了,黑色衬衫搭黑色长裤,衬得身形越发的颀长瘦削,连面部线条都显得冷峻了几分。

他走到近前,牵着她的手:“我们走吧。”

淼淼的车还放在仁川医院地下停车场,他们是打车过去的,路上很堵,尤其是在距周老师家大概两公里的地方,车子堵得水泄不通,十分钟都不见移动半米。

司机回头问:“你们也是去周主任家的吧?”

他指着前面大排长龙的车子:“这些也都是,昨天夜里来了好多人,一直守到天亮还不肯走。”

“周主任,好人哪。我老婆就是给他治好的,”司机比了个数字,“整整八年了,没有复发过,昨晚听说他去世的消息,硬是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跑到医院去,听说那里有悼念会,我去接她时,两眼都哭肿了……”

他又摇摇头,“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他激动地骂了句脏话,“我现在就盼着那个王八羔子能被判死刑!”

霍斯衍和淼淼都没有应声。

车子依然原地一动不动。

淼淼从窗外收回视线:“要不,我们走过去吧。”

霍斯衍点点头:“好。”

下车前出了小意外,司机怎么都不肯收车费:“咳!你们有这份心去周主任家,我还收什么钱,这几天只要是拉到和你们一样的客人,我全都免单,周主任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淼淼谢过他的善意,最后,还是在副驾座位上放了两张一百块的现金。

她和霍斯衍下了车,踏着落叶零星的小路,朝前方走去。

周立贤住在城北一栋老旧的家属楼里,是当年工作的第一家医院分配的房子,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将近三十年。

围墙外摆了一层又一层的鲜花,人也是莲花般的重重叠叠,并不喧闹,个个垂眸默哀,墙上贴着一张黑字白底的横幅,上面写着:周主任,我们深切地悼念您!

淼淼霍斯衍穿过人群走进去,老式房子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上去。

接下来的一幕让淼淼停下了脚步,不算宽敞的楼梯间,每一节阶梯上,左边摆一束花,右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神情皆是说不出的哀伤。

鲜花铺道,敬送逝者。

霍斯衍和淼淼一前一后从花与人中间走过,五层楼,十个楼梯段,一模一样的情景,走上最后一节阶梯,周老师的家就近在眼前,大门开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人头攒动的场景。

周立贤父母早逝,婚后与妻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前些年嫁了人,家中平时只有夫妻俩,日子虽然过得平淡,但也算安稳。

直到昨晚,这间只有五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迎来了它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彻夜不眠和彻夜痛哭。

屋里处处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人,他们是周立贤生前的亲人朋友,其中也有不少是他的学生,这些曾受过他师恩,如今在医学及其他岗位上发光发热的桃李们,不远千里地连夜从全国各地赶来。

周立贤的女儿在房里陪着伤心欲绝的母亲,女婿和其他几个小辈在客厅忙前忙后,淼淼进了屋,发现谢南徵也在,他满身疲倦,眼下一片青黑,看样子也是一宿未睡。

霍斯衍拍拍淼淼的手:“我去看看师母。”

淼淼:“嗯。”

接着,他走到房间前,很轻很轻地敲门,周老师女儿周雪欢来开了门,看到是他,门拉得更开:“进来吧。”

房里没有开灯,格外昏暗,师母坐在床边,怀中抱着一家三口合照的相框,脸上淌满了泪,旧痕未干,新泪又来。

真不可思议,原来人的眼泪有那么多,流了整整一夜都还没流尽。

霍斯衍在一张木椅上坐下,轻声喊她:“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