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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197)

这条小道他已经走习惯了。和别人不同,他走小道不是为了抄近路,而是在小道里穿行时,隐隐能够体会到一种难得的归属感。

他不是洛城本地人,老家在函省一个经济条件落后的小镇,镇上全是老房子,自家住的巷子就和这条小道差不多。洛安区太繁华,连夜晚也是璀璨的,令人向往却又陌生冷漠,唯有这条等待拆迁的小道老旧破败,有家乡的气息。

平时,从小道经过时,他的心情都相当舒畅,毕竟结束了一天劳累的工作,回到租住的小屋后,就可以什么都不想,酣睡到中午。但今天实在是太不走运了,他烦躁到了极点,快步在小道里穿行,脸色阴沉得像真要去杀个人似的。

但进入小道没多久,他就一脚踢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鼓囊囊的长方形物体。

他停下脚步,蹲下凑近看了看,是钱包!

一个塞得鼓胀的钱包!

对一个刚赊了财的人来说,在空无一人的巷道捡到钱包无异于天降之喜。他连忙将钱包捡起来,打开一看,惊喜突然变成了失望。

钱包虽然被撑得很鼓,但里面几乎全是一块、五块的零钱,最大额的一张也才二十块。

“我操,有病吗?没钱装有钱?”他一肚子的气,蹲在地上数钱。数了三遍才数清楚,一共三百三十七块钱。

“我日你妈!”他继续翻钱包,找到几张卡和身份证,发现失主叫尹子乔,才23岁,和自己差不多大。

叹了口气,他将身份证塞回去,接着把钱包放进自己口袋里,自我安慰道——三百块就三百块吧,有总比没有强。

有了这三百块“补偿”,李立文心情总算松快了些,继续往前走,途中瞥到墙根的阴影里趴了个人,地上似乎还有一滩污迹。但光线太暗,分不清是什么污迹。若是以往,他说不定会几步跑去观察对方的情况,如今却懒得这么做,只远远瞥了一眼,就继续朝前走去。

躺在这巷子里的人他可见多了,全是喝醉吐一地的人,管他们还讨不到好,不管他们的话,过不了多久,他们酒醒了就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再说,这些来酒吧混的也没几个好东西,像“啤酒肚”那样的大有人在,不把服务生当人,跟天王老子似的,喝死了也他妈活该!

李立文丝毫没有愧疚感,加快步子,快到道口时甚至跑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当自己经过时,那个躺在黑暗中的,刚刚咽气的人正大睁着被恐惧定格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

“天洛站旁边的小道里有人被割喉!”

上午刚到上班时间,重案组就接到洛安区分局发来的案情通报。

花崇夜里没睡好,脑袋晕晕沉沉的,眼皮半耷着,还在想黄才华的事。

查了一天多也没有查出有价值的线索,黄才华出事前两天的行踪仍旧成迷。

曲值叫苦道:“哎哟怎么回事啊,恶性案子一个接一个连着来,老子没有三头六臂啊!”

“我去现场看看。”花崇被吼清醒了,抬手拍了拍曲值的肩,“你继续查货车相关的线索,洛安区那边由我和小柳哥负责。”

“哎!”曲值叹气,烦躁地抓头发,“你们还没养好伤呢。如果不是特别麻烦的案子,就交给刑侦一队或者二队吧。”

“嗯。”花崇看看时间,皱眉道:“这个点是上班高峰时段,天洛站附近人特别多,就怕现场被严重破坏。”

“不止不止!”曲值打了个哆嗦,“花儿你忘了洛安区刑侦中队的队长是谁了?他比现场被破坏可怕多了,反正我是不想再和他合作了,简直噩梦,上次跟他一起办案被‘传染’了他那毛病,我纠正了一周才他妈纠正回来。”

花崇无奈,想了想只好说:“这次不一定是他去现场。”

“肯定是他。”曲值说:“他最勤奋了,辖区内出事,他哪次不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这时,柳至秦提着两袋早餐回来,肩上还背了个包,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架势。

他一进办公室,花崇就朝他看去,见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残”着一只手烧水,以前都把开水倒进两个茶杯里,这次直接灌进了一个大号的深红色保温壶,敞了一会儿气之后,盖好盖子,放进背包的侧袋里。

“花队?”曲值晃了晃手,“你看啥呢?”

花崇收回目光,此地无银道:“嗯?没看什么。走了,局里有什么事及时和我联系。”

说完立即向办公室外走去,柳至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花队。”

“嗯?”

“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花崇停下脚步,拒不承认,“你刚才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难道是我感觉出现偏差了?但我感觉一向很准啊。”柳至秦递出一袋鸡蛋饼和热豆浆,笑道:“刚才我买完早餐,回来烧水,总感到身后有一道熟悉的目光。”

花崇淡定地说:“哦,那肯定是曲值,他在看你手好没好。”

柳至秦“信了”,抬起左手说:“还得养一阵子,不过已经不痛了。”

花崇瞄到侧袋里的保温壶,想不起柳至秦以前有这玩意儿,随口问:“这壶是哪儿来的?”

“我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柳至秦偏过头,抿着唇笑。

花崇给他笑懵了,“你这表情有点儿怪啊。”

“是吗?”柳至秦摸了摸下巴,“我就是觉得,我们刚才的对话挺有趣。”

花崇不解,“哪儿有趣。”

柳至秦笑而不答,加快步伐向楼下走去。

花崇直到上车还在琢磨哪儿有趣。

“这壶哪儿来的?”“我买的。”“你什么时候买的?”——简单又普通的三句话,有趣在哪里?

去现场的路上,徐戡一边刷微博一边说,“尸体图都已经被人传到网上去了,你们看这张,还拍的细节呢。”

花崇正在吃鸡蛋饼,闻言看了一眼,继续吃。

而一旁的张贸并没有在吃东西,看过之后连忙开窗透气。

李训拍着张贸的背,苦口婆心地说:“干重案刑警呢,就要像咱们花队一样,尸体陈于前而继续吃饭。你这样哪行?不如来我们痕检科算了。”

张贸回头,“说得好像你们痕检科就不用看尸体似的。”

“尸体怎么了?尸体又没错。”李训说:“错的是将活人变成尸体的人。我们刑警的职责呢,就是将这些做错事的人找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是吧,所以来我们痕检科混吧?”

“不。”张贸这回回答得特别坚定,“重案组是我家。”

徐戡悠悠道:“花儿是你爸爸。”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徐戡抬头看了看,发现花崇正在冷笑,连忙摆手:“你们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

天洛站像往日一般热闹,但小道两头的警戒带却给这种热闹增添了几丝不同寻常的紧张感。

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们已经匆匆赶往写字楼,可警戒带外仍站了不少人,他们好奇地向小道里张望,有的还举着手机,不过能不能拍到什么却是另一回事。

花崇一行人从靠天洛站一边的道口进入,洛安区分局的刑侦中队长曹瀚连忙挥手,“花队儿!你来了唷!”

分局的痕检员已在工作,李训连忙加入,徐戡戴好手套与鞋套之后,蹲在尸体边进行初步查看。

花崇扫一眼周围的环境,眉心微蹙,“这儿早上有很多人经过吧?”

“谁说不是哩?”曹瀚三十多岁,是洛城警界乃至整个函省警界出了名的大帅哥,长得绝对一表人才,浓眉大眼,身材挺括,很多男人一眼瞧见他都忍不住夸一句“我操真帅”。但他从小在偏远乡里长大,虽然成年后就离家上警校,但一口古怪的乡音却无论如何都改不掉,张口就是“嘛哩唷”,平时也没什么帅哥包袱,穿衣没品味不说,表情也特别夸张,性格是与长相完全不符的憨厚。分局不少女警刚入职时都一秒成为他的颜粉,可相处不到几天,就全成了他的表情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