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心毒(236)

一顿自助日料?

呵呵,那已经是他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那些不为生活发愁的网友,怎么懂他的难处?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又有谁懂他的难处?

他不再上网倾述,转为在背后用极其难听的话语骂人。他讨厌装腔作势的男人,也讨厌虚伪无知的女人,讨厌倚老卖老的老人,也讨厌混不讲理的小孩。

慢慢地,他对周遭的一切都只剩下了厌恶。

他自知懦弱,连长相也不是硬汉那一派的,于是开始学硬汉收藏管制刀具。他攒的钱,除了基本的生活开销,基本上都花在了购买管制刀具上。

可是即便每天都带着锋利的刀出门,他还是那么弱小,被客人欺辱之后还是只能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在灯红酒绿的夜世界生活得越久,他就越绝望。初到洛城时那些美好的愿望全都破灭了,他买不起房,也讨不到老婆,更养不起儿女。

他很鄙视那些没几个钱却想生儿育女的人,进而鄙视没钱想要讨老婆的男人。

简直是祸害下一代。

再一次被不讲理的客人骂得狗血淋头后,他回到家,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拿起一把刚买的刀,浑浑噩噩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活得如此辛苦,看不到未来,不如死了算了。

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无印象,好像突然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

记忆有一段空白,好似被人凭空从脑中抽离。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而夜里下班回到家时是凌晨5点。

想要自杀,原来只是一场梦吗?

他看向摆放管制刀具的地方,所有的刀都整整齐齐地放着,像没有被动过一样。

可能的确是梦吧。他想。

可是后来,同样的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回。

梦里,他拿着刀,想要与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一刀两断。可是后面的画面却是一片空白,他没有放下刀,也没有挥向自己的要害。

他渐渐明白,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也许不是梦,是自己失去了意识。

无聊的时候,他偶尔也看看闲书,曾经看到过涉及“人格分裂”的凶杀案。

他不禁想,我失去意识,是因为另一个“我”出来了吗?

他查了一些关于“人格分裂”的资料,有些害怕,又很惊喜。他不确定自己的猜想对不对,也完全感知不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有时会缺失一段记忆。

那日在招待所,他确实割了肖潮刚一刀。肖潮刚大约是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拼死反抗,并且还带着管制刀具,一时气势全失,只骂了几句脏话,就落荒而逃。

他大脑一片混乱,痛苦难当,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杀了肖潮刚,却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他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的低贱,恍惚间已经举起了刀,可是下一秒,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醒时,他浑身赤裸站在浴室的花洒下,而刀上、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

可是浴室里似乎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并非来自地板,而是来自他的身上。

但事实上,他的身上没有血。

他觉得疲惫至极,好像跑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又好像做了很多消耗体力的事。

从浴室出来,他才看到,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是“他”出现了吗?

“他”干了什么?

后来一段时间里,肖潮刚再未出现,他想过一种可能——是不是另一个自己那天晚上威胁过肖潮刚,所以肖潮刚才不再来酒吧?

直到警察到夜市街摸排调查,他才知道,肖潮刚失踪了。

他开始心惊胆战,害怕肖潮刚的失踪和“自己”有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想去医院确认自己的猜想,却害怕面对现实。

那个“他”,说不定只是幻觉。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日子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半年里,记忆缺失的现象没再出现过,肖潮刚也像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

在自我催眠下,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根本不存在另一个“自己”,至于肖潮刚,已经死在哪里了也说不定。

肖潮刚这样的人,最好是死了——他如此想。

可半年的宁静被小道里的凶杀案打破,他作为嫌疑人被带到市局,从警察口中,他又听到了肖潮刚的名字。

这如噩梦一般的名字。

警察们似乎在追查肖潮刚失踪一事,而他也无法离开市局,时常被带到审讯室问话。

已经消退的恐惧终于像奔腾的海潮一般翻涌而至,他脆弱的精神濒临崩溃……

一死百了的想法再次扑上心头,活着真累,苟且过这操蛋的一辈子,不如早些死了投胎。

他走向墙边,额头重重地撞了过去。

好似没有察觉到疼痛,因为“他”醒过来了。

“李立文”几乎不具备人的思维能力,依照本能而行动,像受到伤害的野兽一般愤怒,想要保护李立文,却用了完全错误的方式。

看着监控视频里发狂袭警的“自己”,嘶吼着“放了他”的“自己”,承认杀了肖潮刚的“自己”,李立文情绪稳定地伸出手,指尖在显示屏上轻轻点了点,眼神竟然有几分释然。

“原来你真的在。”他轻声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

“从足迹推断年龄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至少最近几年,痕检科估算出的年龄误差都在2岁以内。在足迹鉴定这一块,李训他们算得上有经验。”花崇扒拉着外卖盒里的蛋炒饭,“既然他们说凶手年龄在57岁左右,那这个‘左右’就不会差太多。”

“如果没有遇上事故,满潇成今年31岁。”柳至秦吃得慢一些,同样一盒蛋炒饭里还剩下几块焦黄的炸鸡,“从年龄上看,凶手的确可能是他的亲生父亲。”

花崇放下外卖盒,叹了口气。

柳至秦抬眼,“怎么了?”

“我现在不太敢‘大胆假设’了。”花崇拿起随外卖附赠的甜豆浆,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这次是有李立文这个案子突然提醒了我,否则……”

“‘小心求证’就好。”柳至秦说:“满潇成和满国俊的DNA信息不是正在比对了吗?我们这次求证得这么小心,不会再掉入‘思维误区’了。”

花崇看看时间,“结果可能快出来了。”

柳至秦赶紧加快吃饭的速度。

“别吃这么快。”花崇扫了他一眼,“我先去,你吃完了跟着来就行。”

柳至秦却道:“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让花崇站起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柳至秦将一块炸鸡夹到花崇空空的外卖盒里,“帮我吃一块好吗?”

“你刚才怎么不说‘好吗’?”花崇没用筷子,两根手指头把炸鸡拿了起来。

柳至秦笑:“等我好吗?”

“不好。”花崇两口吃掉炸鸡,抽出湿纸巾擦手。

“那你要走了?”柳至秦问。

花崇看了看他外卖盒里最后一口蛋炒饭,说:“你下次少说两句,可能就能赶在我前面吃完了。”

“我争取。”柳至秦吃完饭,扫了一眼桌子,一副也想喝甜豆浆的模样。

“少送了一份吗?”花崇帮忙找,自言自语:“还是被谁顺走了?”

重案组的队员吃外卖都围在一张大桌子上,饮料杯、外卖盒全放在一起,经常出现饮料被顺走的情况。

柳至秦看了看花崇的甜豆浆,问:“你还喝吗?”

装热饮的杯子是不透明的纸杯,看不出里面的豆浆还有没有剩。花崇拿起杯子一试,还剩小半杯。

“你要喝?”他问。

“嗯。”柳至秦应了一声就伸出手想拿。

花崇右手往旁边一避,“你另外找根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