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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33)

花崇围着办公桌踱了两圈,“如果是监视的话,这倒是能解释一个问题——唐苏和徐玉娇平时的正常生活路线不包括道桥路,而道桥路监控缺失,两公里以外的考古基地更是荒郊野岭,凶手在这两个地方行凶,风险比在其他地方小得多。唐苏和徐玉娇一到这个区域,‘他’恰好就出现了,‘他’知道她们的行踪。”

“徐玉娇为什么会出现在道桥路,原因桑海已经说了。”柳至秦道:“但是唐苏为什么会在1月4号去考古基地,这点我想不明白。”

“虽然不像徐玉娇那样喜欢历史,但她肯定也对历史、考古感兴趣。”花崇说:“不然不可能将北邙山的明信片放在书桌上。”

“隐性历史爱好者?”

“可以这么说。”

“但考古队是春节之后才开始进行发掘工作,就算唐苏对历史感兴趣,也不应1月4号就跑去啊。那时那儿根本没人,她想提前去挖些什么出来?”

“别忘了,那个墓不是现在才被发现,既然业内专家知道,历史爱好者知道也不奇怪。”花崇说:“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唐苏去那里是想干什么。是她突然想去,还是有人刻意引导。”

“如果是有人刻意引导,那我刚才的猜测就很合理了。”柳至秦一笑,“以种植病毒的方式构建小型局域网,在唐苏的手机里留下一条信息,我们无法追查到这条信息,除非找到唐苏的手机。”

花崇低声道:“所以‘他’才必须处理掉手机……”

“我尽全力查。”柳至秦语气缓了缓,带着笑意,“我们一定可以破案。”

“等等!”花崇抬起手,“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嗯?”

“你刚才‘搭建局域网’的假设在理论上确实成立,对你来说也很轻松,但对凶手来说呢?”

柳至秦下巴微扬,若有所思。

花崇小幅度摇头,“小柳哥,你可能高估凶手了,‘他’不一定能像你一定轻松搭建那个局域网。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真的搭建了,唐苏凭什么相信‘他’凭空留在手机里的信息,受‘他’的引诱赶去案发现场?普通人在看到手机里的‘可疑信息’时,正常反应难道不是询问周围的人?就算不这样,也会‘百度一下’吧?但唐苏都没有。”

柳至秦沉默半分钟,紧皱的眉头松开,显然是被说服了,“我站在自己专业的角度想问题,确实想得太偏。没错,仅凭莫名其妙出现在手机里的信息就落入凶手的圈套,这不符合逻辑。花队,你想说的另一种可能是不是——小众的、非实名的社交网站?”

“对!”花崇道:“可能是一个交流历史的小众程序,只供移动设备浏览。所以我们在唐苏、徐玉娇的电脑上都没有发现浏览痕迹。凶手拿走她们的手机,可能正是因为‘他’在上面对唐、徐二人做过什么引导,‘他’不能让我们发现这一点!”

柳至秦撑住额角,“如果这个‘据点’存在,那么有个人一定知道。”

“发现女尸的事我,我都已经交待了,完全没有隐瞒。”吕洋清瘦高大,却驮着背,额发半遮住眼睛,双手绞在一起,看上去很紧张。

但这种紧张并不奇怪。

“今天请你来一趟,是想向你了解另一件事。”花崇说,“听说你很喜欢历史,志向是从事考古?”

吕洋眼睛亮起来,抬眼看了看花崇,嘴唇轻微抿动——是年轻人听到感兴趣的事时的本能反应。

但他的兴奋并未持续太久,眼里的光彩亦渐渐暗淡下去。

“喜欢是喜欢,但我父母说学历史没用,考古既辛苦又赚不到钱,与死人打交道也很晦气……”吕洋小声说:“他们不允许我学历史,要把我送出国学金融。”

“但你好像没有放弃?”柳至秦问。

吕洋既忐忑又有点得意,声音高了一些,“嗯!我一有时间就去基地跟陈哥他们学习!”

花崇与柳至秦互看一眼,吕洋口中的陈哥应当是考古基地的工作人员。

“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比我一个人去图书馆和上网看资料有用多了。”说到考古,吕洋开始滔滔不绝。

“上网?”花崇问:“平时上哪些网?都是历史类的吗?”

“当然!我从来不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玩乐上,我和那些崇尚享受生活的人不一样,我和我父母也不一样,我……”

花崇打断,“具体是哪些呢?我想了解了解。”

吕洋惊,“你也喜欢历史?”

“没有你那么精通。”花崇投其所好,“不过确实感兴趣。”

吕洋连忙将自己的宝藏网站贡献出来,每说一个,还附赠一大段关于该网站的介绍。

“只有这些吗?”花崇将网站名称都记了下来,“这其中有没有哪个是只能在手机或者平板上浏览使用的?”

吕洋想了想,“你是说‘华夏年轮’?那个比较小众,信息也不多,零零散散,有用的很少,有些人不爱交流学术,就爱在上面瞎聊。我平时不怎么使用,听说就是个小工作室搞的,做得稀烂,经常卡死,我下载安装之后没多久就删了。怎么,你们对它感兴趣?”

“吕洋说得没错,这网站确实做得不好,难怪用户这么少。”柳至秦下载安装好“华夏年轮”,“我详细查一查。花队,你等会儿出外勤吗?”

“我有些问题要问邱大奎。”花崇说。

身为重案组的组长,即便网络这边已有进展,花崇也不敢完全将砝码压在网络上。与柳至秦交待几句后,他就直奔审讯室。

那把混有徐玉娇血的家用榔头疑点太多,如果邱大奎确系不是徐玉娇一案的凶手,那必然是凶手有意嫁祸。之前邱大奎情绪失控,曲值等人半点线索都没问出来,而他陷在唐苏的案子里,也分不出精力好好与邱大奎聊一聊。如今已经把事情都交待下去,该亲自从邱大奎处寻找突破口了。

“那把榔头一直放在窗外的工具箱里,我真的不知道谁拿过。”邱大奎憔悴了许多,自首时眼中的精光成了一片灰败,整个人死气沉沉,像一桩旱季里行将干枯的树木。

他锤杀邱国勇是典型的“激情杀人”,而他此时的状态也完全符合激情杀人者在事后数日的特征。

花崇一眼就看出,他在后悔。

也许想到了邱国勇九恶里的一分好,也许想到了孤苦无依的邱薇薇,也许想到了自己一败涂地的人生。

但世界上哪有后悔药。

“哪些人知道你习惯把工具箱放在外面?”花崇问。

“我哪知道啊?”邱大奎垂头丧气,“以前那个箱子是放家里的,后来偶尔有人来借扳手电钻之类的,尤其是电钻,这个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我家老头……邱国勇脾气太怪了,别人到我们家,如果不是还钱,他就不高兴,我给人开门拿工具,他就在屋里大声叫骂,还说什么别人把我们家的门敲坏了,得赔。这种事我懒得和他争,别人来借东西,我也不能不借,后来干脆就把箱子搁在窗户外。那儿正好有个小平台,谁要用电钻就来拿,用了放回来就是。几年下来也没丢过。”

“回忆一下,你跟什么人结过仇。”

“我能和什么人结仇?我根本不敢惹事,能忍都忍了,忍不了的……哎!”

忍不了的,已经杀了。

“那邱国勇……”

话未说完,花崇就意识到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如果说邱大奎因为懦弱而不敢得罪人,邱国勇就是将整个道桥路都得罪遍了。

“他?”邱大奎干笑,“警察同志,你还不如问我他没有得罪过谁呢。”

花崇明白这是一句揶揄,没当真,随口道:“哦?谁?”

邱大奎却当真思索起来,几秒后悻悻道:“算了,不说这个。”

花崇听出蹊跷,“你想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