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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100)

农户问贵夫妇登门为何,谢籍脸不红气不喘地忽悠子民:“路过此地见风景好,不觉走得有些久了,又累又渴,遂来讨口水喝。”

“快请进。”农人一边把他们迎进去,一边冲屋里喊,“老大媳妇,盛得甜茶来。”

这里的甜茶是取自山种一种藤本植物,同茶倒没多大干系,皆因喝起来回口极甜,便被称作了甜茶。农家媳妇倒了满满一壶甜茶来,冲邰山雨和谢籍笑:“客从哪里来?”

邰山雨也冲人笑:“从洛阳来。”

农家媳妇好奇,问洛阳城有多繁华,皇宫有多大,皇帝老爷长什么样。一连串问题问得邰山雨笑得更止不住。老人骂媳妇多话,眼神里却也有点好奇的探究,邰山雨掩嘴笑说:“洛阳城里如何繁华不好说,我看淮南也有淮南的繁华盛美,皇宫多大我亦不知,至于皇帝老爷长什么样……我倒是见过的,同我家郎君面貌有几分相似。”

人家不觉得她这叫胡吹大气,总觉得从洛阳来的人不一般,既然说有几分相似,那就是有几分相似,遂齐齐看向谢籍,谢籍差点没绷住要掐邰山雨的脸蛋,这小混蛋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农家媳妇打量谢籍片刻道:“要是皇帝老爷与这位郎君相似,那必是个俊美的皇帝老爷。”

这话也不知哪里戳中邰山雨,把她笑得腰也直不起,谢籍看不过眼去,戳了一下她后腰:“内子无状,还请见谅。”

时近中午,自然被农户热情留饭,邰山雨和谢籍在饭桌上才问起种洋薯玉米的事,老人家当他们夫妇好奇,也没多琢磨,跟他们说了淮南这边今年开春时官府来送良种的事:“只说要种,说不占良田,又说收成好,教了如何种,再往细了没有。倘不是官府叫有多少种都要种上,总要先尝试一番再种,这事早先有不情愿的,不过这时节收成出来,又吃过了,再下去哪还有不愿种的。”

“我们庄稼人也不懂那么多,收成好又能饱肚子就种,收成不好又难伺候的当然不肯种。早先家翁还同官府的人吵过几句嘴,好在那吏员是自家亲戚,不然家翁不遭罪也得吃亏。”农家媳妇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晓得要人种地不是这样种的,就好比催人上进也不该催命般的催一样。

谢籍虽没有什么做好皇帝的心,但他小青梅盼着他做好皇帝,那他就会照着好皇帝的要求去做,咳……好吧,至少在邰山雨面前得这样做。他认真倾听农户的心声,时不时还与农户讨论几句,把农户说得眉开眼笑:“要真能像郎君说的这样,那就好啦,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也好,急是急了点,事是好事,眼下收成出来,大家心气也一样平啦。”

农妇的话,忽叫谢籍想起旧年的御史台袁大夫来,那老头说教人“如拾阶,如登山,无非一步一上,使至高峰而已”,教人如此,推政施令想必也一样是如此。如今思来,这事,一样是急中出错,忙中出乱。

自来地方官员要政绩,从什么地方来,要么得民心,要么体上意。大约是他太想叫邰山雨开心,反而最终成了件叫她不大开心的事。给农户家悄留下几两银后,谢籍同邰山雨复出来,此时山间道路上已经日为浓云遮,眼看要下雨。

“山山。”

“嗯?”

“可曾同岳父一起雨中狂奔过。”

邰山雨:……

她说当年谢籍怎么和她爹混成一块儿的,原来是有同样的爱好。

在雨中被拉着狂奔起来的邰山雨跑着跑着,心想:也许被宫禁束缚住的不止有她,也有他。

这么一想,心便软得像春日新发嫩叶的柳枝一样。

第一三八章 成人之美需趁早,毕竟光阴不等人

淋一趟雨,邰山雨没怎么着,谢籍次日起来倒有点染风寒,元成安熬着袪寒气的汤药,一边同陈女郎吐他家陛下的槽。

陈女郎道:“你这样说,叫陛下听了该问你罪罢。”

“只要不道皇后殿下短长,道陛下短长于陛下言是无碍的。”天子身边要保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看元成安能好端端活到现在就知道,不能说的话,他从没开口说过。

陈女郎闻言笑着端过熬好的汤药上楼去递给帝后,是邰皇后出门来接的,见了她笑称姓名,显是心情颇好的样子:“英红快进来,汤药我就不接了,手软。”

把汤药搁桌上,陈女郎扫过在床榻上裹着被子像球般坐着的天子,憋着笑默默无言退下,退至楼下后与元成安道:“皆道天子威仪,我倒看着陛下在殿下面前时总是很没有威仪。”

“夫妻俩之间日日处处,还要威仪干什么使,若此话同陛下说,陛下必定会告诉你,与心上人相处,脸且可以不要,况威仪。”元成安说着话内心充满沧桑,在陛下身边习得一身好“艺”,可惜偏没有用武之地。他是不方便跟宫人们来往的,得避嫌,他也不方便同朝上诸公家的女眷们来往,还是得避嫌。避来避去,目之所及内,就没有能让他一展所长的女郎。

这么想着,忽然看陈女郎,元成安琢磨半天,觉得女郎比他还能打还是别瞎费心思,武人尚武,他觉得女郎瞧不上打不过她的。

邰山雨这会儿则在屋里一边给谢籍揉头,一边同他说陈英红、元成安:“元统领虽伴九哥久矣,可是在情之一字上,却一点也没得到九哥的真传,竟还没看出陈女郎心仪他来。”

“那就是块石头,倘真会开窍,怕早开了窍,这时已经儿孙满堂。”

时下女郎,真没几个会主动把心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元成安这样的石头,真需要把心思用语言描述得通通透透,不然他领会不到的。

“陈女郎一片心,元统领委实年纪不小,不然你去和元统领说一说,总要叫他也成个家,有个体冷暖的人罢,还是九哥更希望元统领独身过着才能放心?”委实是谢籍说过这类的话,邰山雨才有这么一问。

宫人和朝堂诸宫家的女郎自然不能放心,但陈英红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然陈英红也到不了邰山雨身边:“自然不是,陈女郎便很好,我回头同成安说说,他若也有意,我便为他们牵了这红线。”

邰山雨听罢,端着药碗递给谢籍:“那就赶紧喝了药早些好,chéng rén之美需趁早,毕竟光阴不等人。”

谢籍喝药倒是痛快,不过喝完药后可没放过邰山雨,非叫邰山雨也尝尝苦约,被糊了一嘴药味的邰山雨简直嫌弃死了他,抹着嘴躲老远:“你这坏蛋,我可不理你了,今天我和阿陈去逛集,你呀,就在这里踏实待着养病罢。”

这会儿谢籍才一脸不敢置信:“我都这样了,你竟不陪我,再没有你这样负心的女郎。”

“哼,让你糊我一嘴苦药,我走了,你自己玩罢。”昨天路过集市,邰山雨就说早晨起来去,不过大概谢籍没想到,她居然在他犯风寒时还一样照着行程来,半点不打算陪着“缠绵病榻”的他。

邰山雨去逛街,陈英红作陪,谢籍便想着趁这工夫同元成安这石头把话挑明,结果元成安听罢,觉得陛下闲着没事消遣他。就是因为他没看着陈女郎,让陈女郎把邰皇后勾了出去,以至于陛下要来消遣着他玩。

“陛下,您别消遣臣了,臣呐,八成就是那上辈子把女郎们得罪光了的,这辈子压根没有女郎愿多看臣一眼。”这事,元成安自己也伤心呐,谁不想娘子孩子同一个屋子里吃饭起居,天天出入有人送有人等,可不是没这命么。

“谁有那闲工夫消遣你,要不是山山亦挂心你姻缘,我亦不会多嘴,你木头石头一样,叫女郎们恨得心也疼牙也痒,这又不是今天才有。”从前或是人不合适,或是时机不合适,当然,谢籍也没有那做月老的心。他自家娘子自家寻着,自家追着,全凭努力,也全凭心意娶进家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