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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116)

说完,文艺青年们潇潇洒洒地走人,把山匪们留给看起来便带着“官气儿”的禁卫。禁卫们面面相觑,遥遥看一眼谢籍,见谢籍没指示,便分出两人来,把山匪往最近的府衙送去。

劫道的事儿就这么过去,邰山雨和谢籍一道翻身上马,快近中午时正好遇到一条清澈的溪流,便停下来临溪垒灶收拾午饭。今儿谢籍没动手,坐在邰山雨旁边打算吃现成的。

邰山雨看溪流里像是有鱼,问谢籍:“九哥,有鱼耻,不捞么?”

“不捞。”

当此好风景,谢籍却有万语千言在心,因此压根没闲工夫关注秋日好风光:“山山,之前,我亦觉得自己颇多苦衷,有许多逼不得已……”

邰山雨:“然后?”

谢籍:“今日忽听一言,仿若惊雷在心,刹那间便见清明。从到头尾都是错,如今更是错得离谱,我只庆幸山山如今还在我身旁,并未一去山海不回头。”

“九哥毕竟深爱我呀,那么多深换一次改正的机会还是可以的,不过……九哥,不要再有,因为只够一次。”邰山雨真不是没想过就这么走人,但是她就这么走,既不负责任,也太矫情,就是千刀万剐的罪,也得给人个自辩的机会,哪怕她在心里已经把谢籍千刀万剐过了。

那天醒过来时,她什么都想过,什么都想做,但最终强要自己冷静下来。当时想的是,多少故事与事故,多半都起缘于误会和冲动,即使非要作出就此别山海的决定,她也希望是自己在冷静的情况下,作出来的自己能负得起责任的决定。

定定望着邰山雨良久,谢籍才从肺腑间缓缓吐出一句:“谢谢,不会再有。”

“既然九哥同我剖心,那我便也同九哥剖心谈。”邰山雨说了自己也想过要走,说了自己怎么又没走,这其中的心念电转,写出来怕得有挺厚一撂,“九哥,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行,因为待你我是这么做的,也希望在作与我有关的决定时,九哥也能在冷静地前提下,作负责任的决定。”

邰山雨觉得,不管是她还是谢籍,甚至是还不多大的谢岩和熊孩子谢暄,都要做有责任心的人。他们或为人父母,或为人子女,同时还一言一行关天下大计,万民安危,更是要事事冷静且负责任,毕竟她虽从不会想要做流芳百世的事,但也绝对不想遗臭万年,被骂进历史课本里。

此时,灶里的饭熟了,散发着天然的米饭清香,光闻着便叫人很有饱腹感。伴着饭香是油脂和山菌野菜的香气,各种食材被妥善处理,烹成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去府衙送山匪的禁卫回来后,更是加快了速度,赶在正午前刚好开饭。

吃饭的时候,邰山雨想起俩儿子来:“不知阿岩怎么样了,乍理朝政,心中也会不会怕。还有阿暄,虽是个心野的,老见不着也一样会牵肠挂肚吧。”

谢籍觉着,要说目前有什么好事儿,那就是俩儿子再不会跳出来争夺小青梅的注意力。眼下,他把全身心都放在小青梅身上,小青梅也一样是全身心都在他身上,多好。

“皆不是三五岁小孩,政务上有中书省一干官员,日常起居有宫人照料,出不了乱子。”对谢籍来说,都是敢自己出门玩的小混蛋了,还有什么怕不怕的。再者,他离开洛阳前的那段时间,谢岩干得挺好,大臣们还都挺向着他,偶尔犯些小失误,大臣们不但耐心指导,指正的语气都温柔得不得了,比起往日里怼他来,大臣们对着谢岩简直像是换了魂一样的耐心温柔。

“都说爱屋及乌,九哥爱我这么多,怎么就没见爱他们一样多。”这是邰山雨久已有之的疑问,别说抢宠爱之类的,她不很信。

“哪个孩子不是来讨债的,我是我爹的讨债鬼,那俩小混蛋也一样是我的讨债鬼。”只是目前长子看着顶好,次子则从来叫人听着就脑门发疼,熊得满地打滚时能把地滚出窟窿的小混蛋怎么可能爱那么多,不打死已经说明是亲生的。

这些话可不能和邰山雨说,非招来一顿好骂不可。

#谢岩:明明超爱我,可以说很口是心非了#

#谢暄:我才不是讨债鬼#

第一五九章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说孩子是讨债鬼的人,绝对不会想到,有天会对孩子生出无限柔肠来。

他们停停走走到了蜀中,时已隆冬,大地一片洁白,自然哪也不好去了,正好留下来吃火锅。有了辣椒加持,蜀中的火锅已经和现代没什么差别,邰山雨并不是特别爱吃辣的人,但是火锅是必需要有辣椒的呀,没有辣椒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冬日当雪围炉,涮牛肉羊肉豆芽山菌雪笋冻豆腐油条韭菜白菜,再喝上一点点酒,严寒便被化在了翻滚的红油里。邰山雨不是很能喝酒,便只喝两盏暖身,余下的时间都在努力涮涮吃吃。

“不行,有点撑,九哥我们去湖边散散步罢。”揣个暖炉裹上裘衣便不用担心冷,再说也不走远,就是绕着湖晃一圈,消消食就回来,也不会冻着。

“也好,暖炉多加块炭。”谢籍取了大氅来给邰山雨系上,复又自己披了一件,便拉着邰山雨的手,同她一道出门溜弯。

暂居的到舍前树已被冰得结结实实,偶有风来吹得簌簌作响,湖面上冰也极厚,三五成群的孩子在冰上结伴玩耍,多是大孩子领着小孩子,笑笑闹闹好不欢腾。邰山雨边走边看,她现在看谁家孩子都挺可爱,看谁家孩子都能想起自家儿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过年呢。”

本来确实是要回洛阳,但到蜀中后,天降大雪,要等化冻,怕得等开春,出蜀不现实,入蜀也基本不可能,所以今年一家子得分开过年:“待开春了便早早启程,不碍的,岳父岳母在洛阳,亦是团聚。”

事已至此,邰山雨也没多作纠结,而是看着湖面上的小孩子们闹作一团的样子跟着笑。行过大半湖面时,他们遇到个在湖边想下去又不敢下去的小孩。小孩身上的衣裳相较起来更单薄一些,看得出来是贫家孩子,身上的衣裳也不大合身,且还不很整洁。

邰山雨见小孩一步迈开要摔倒的样子,忙要去拉,谢籍快她一步,扶稳了她,也拉住了小孩儿:“你家大人呢,怎么叫你一个人在这里玩耍。”

小孩像是被吓着了,傻傻地呆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抖抖身子也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谢籍。邰山雨只当小孩子被吓着,笑着宽慰:“没事啊,不怕。”

待谢籍还要再问,旁边有人出声:“这是祝家的孩子,年根下爹妈都病倒走了,只剩下一个妹妹还在,他妹妹向来身体不多好。”

解释完,旁人又问小孩来湖边干嘛,小孩儿见着熟人这才开口:“五妹天天在家,我想带她出来看下,先来试冰厚不厚。”

“厚,去推五妹出来耍吧,天天闷在屋子里头是不好。”小孩儿,哪个不是天天想往外疯的。

天见了点日影,看起来要晴,风也小了些,出来玩玩应该没什么事。小孩子多半扛冻得很,倒是很容易在玩出一身汗来后着凉,不过对只能坐在椅子上的祝五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倒是他那个看着才十岁出头的哥哥光搬祝五娘就搬出一身大汗来。

自有邻人上前帮忙,祝小郎君在一旁抹着汗看他妹妹笑得开心,自己在一旁傻乐。

“看着和阿岩一般大呢,和我们阿岩一样,是个好哥哥。”

这时旁边相熟的街坊邻居又在说祝家的善,妈死侈也没了,如今家里当家的是后娘,对他们并不算坏,至少没饿着他们,不过是相对自己的孩子更少些照应爱惜罢了。爹妈走了后,后娘不管怎么说,没让小孩流落街头,祝家没什么家财,祝家郎走后,是后娘在支撑着整个家照顾着几个孩子,怎么也不能说人家有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