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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辰光(21)

“犹记旧年同山山一起嬉雪,自míng xīn意,便曾有一念,愿与山山共每一场雪。”他笑容愈发暖与柔,仿佛雪地上忽然一刻盛开万紫千红,叫人目眩神迷,差点不知了今夕是何夕。

邰山雨欲抬手捂胸口,又觉得这动作太傻,只捏捏拳头,却不由自主咬了下唇,好像这样就能让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停下来似的:“我……我未必值得你这样爱。”

谢籍的爱多得,邰山雨已经忍不住想问自己何德何能,遇此情深。

“山山这样好,如何不值得。”

被谢籍饱含深情的双眼沁得邰山雨有点慌乱,慌乱中低下头来,并且意图转移话题。但是她话还没有出口时,就自己先停住,复抬起头来皱眉看着谢籍:“九叔,你会让我变坏的。”

享受被爱,又不想负责任的坏;想要永远拥有,又不想携手白头天长地久的坏;不允许自己心动,却又沉迷在他心动里无法自拔,并且无法再明确态度拒绝,吊着人不上不下的坏。

“倘真坏了,便只可对我一个人使坏,不许他人。”谢籍可以说是看着邰山雨长大的,小女儿心思,他哪能不明白。别家女郎的心,他不懂,但眼前的女郎,他是当真深具了解的……真没白费那些年里,许给大舅子的好处。

有什么比深情更动人肠?也许有,但此刻在邰山雨心里,并没有其他。

她捏成拳的手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跳动,隔着裘衣,她的手已经放在心口上紧紧捂住,总觉不捂紧了心会跳出来:“我这样不对,你这样也不对,九叔,我们该怎么办?”

有点心酸从心底漫延至眼底,莫明有点泪意涌上来。

“从心便好。”谢籍现在更加相信前景广阔,不久将来他将会抱得青梅归,他的小青梅酸酸的样子真是可人心爱,“先进屋罢,看你冻得。”

也许心动情生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上一刻还泪意上涌,下一刻又忍不住扬起嘴角,邰山雨被谢籍引着进屋时,悄悄咂了咂这滋味,怪美的。

因朝会并非日日有,因而谢籍明早不用再赶回去,解下裘衣时,谢籍非常自然而然地接过并挂起来。邰山雨回身看他时,忍不住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仿佛不是一次二次……

“啊!”她邰爹通常就是这样照拂她妈,怪不得。

“怎么了?”

“没……没什么。”

瞧小青梅又低下头面泛羞意,谢籍虽不明是什么,但小青梅羞红小脸的模样谢籍爱极:“恰子午之交,正是当安睡的时辰,山山回屋去吧,我这自己拾掇了便也安置。”

邰山雨: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情深人的想法,明明这么远来,却不逮着我面对面撩,把我赶去睡,自己也睡,不觉得有点浪费吗?

这样的话,当然问不出口,邰山雨道了晚安,便乖乖去睡。

谢籍就是看她乖乖的样子,也跟吃蜜糖一样,甜得发腻。略收拾收拾,谢籍便躺下,躺下的时候有一缕淡淡芳香传来,是小青梅身上的香气,邰夫人专给小青梅调的香,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果香,而是春日里阳光和暖的气息。

长夜漫漫,但有小青梅毗邻,谢籍睡得万分香甜。

他倒是睡得香甜,只可怜小青梅大清早起来就被女郎们围着审:“阿邰,你这样会失去我们的知不知道。”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邰山雨觉得自己好冤枉。

“听听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让人好想挠她哦。”

“阿邰,我看你还是快点认明自己心意吧,不要空磋砣了大好辰光,得防着你明白心意时,他已死心别就。阿邰,光阴不等人,深"qing ren"更不等人。”

“就是,认明了也好正正经经恩恩爱爱,别成天嘴上说一套,心里另装着一套,你不累,我们都替你累。”

“就是认明了不想恩爱,也要赶紧,毕竟九叔不是你拒绝一下,就能拒绝得了的。”

邰山雨弱弱弱弱地出声:“我一直在拒绝啊!”

女郎们:“阿邰,你知道有个词儿叫欲拒还迎吗?”

邰女郎:“我不是,我没有……”

女郎们“嘁”一声,三三两两结伴而去,一边走一边商量今儿早上吃点什么好。留下邰女郎一个人在原地满心纠结,都说好朋友要彼此开解,可她的女郎们只会往她的结上再多打几个结。

嘤,归根结底,九叔是个大坏蛋!

谢籍:?

#谢籍{痛心疾首}:你这么昧着良心说话,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呀,我没有良心#

第二十七章 对美的热爱,对艺术的追求

雪到中午时方停,已累至齐腰深,这样大的雪,洛阳女郎们也不曾多见,遂也放开了和邰山雨一起撒欢。手残如邰山雨可以堆萌系雪人,手巧如其他女郎,则一齐合力砌了个冰雪层城,完全是等比例的洛阳城北郭。

看到这种手巧的人,手残党总是充满羡慕妒忌恨,女郎们砌城的过程中,她没少给胡出主意。好在女郎们什么破主意都能接得住,城砌得漂漂亮亮、规规整整:“晚上点几盏冰灯,会不会更好看?”

“那当然,不如咱们做冰灯去罢?”

哪怕是手残党,冰灯还是会做的,邰山雨高高举手赞成此议:“那我们今晚留下来看灯。”

女郎们含笑睇她:“阿邰当真只是想留下来看灯?”

邰山雨闻言,恼道:“不然呢?”

“当然是太想同我们一起啦。”女郎们见她恼,遂换了个说法。

邰山雨好气,决定做自己的冰灯去,待谢籍巡视左近农家屋舍毕回来,邰山雨已经做好她的冰灯。谢籍凑上前看,对着那花花绿绿的冰块,张嘴欲言又闭上,片刻后才开口:“山山这冰灯,瞧着怪热闹。”

“别以为你这样讲我就听不出来,你在悄悄给我的作品难看换个说法,我手不巧,我知的,不必拐弯抹角。”邰山雨对自己的手残程度,有挺深的认知,所以不惧真话。

但是,谢籍傻透底了才说真话呢,再说小青梅手不巧那有什么妨碍,他可以连同她的份一起加倍手巧:“山出碧玉,仍苦需费琢磨,不然不可见其美,山山这冰灯,亦是一样。”

这话听得跟真的一样,邰山雨往旁边挪道:“那九叔来。”

世上有生来就手拙的,也自然有生来手就比别人更巧妙的,谢籍虽然不能算后者,但动手让小青梅的冰灯变个样儿还是能做到的。他命人取来几件工具,这敲一下,那凿一下,待吹去冰屑,绿叶点缀红花,千朵万朵,像冰雪里开满红梅,煞是可爱。至于冻进冰里的绿叶,都被雕饰成淡淡远山,起伏延绵,绿意宜人。

手残党完全目瞪口呆:“九叔好了不起。”

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这就是啊!

把好看的变更好看不叫本事,把不好看的变好看,多显工夫,这会儿就连邰山雨自己,都好想说一句“看来是真爱啊”。倘不是真爱,堂堂天子,在这蹲小半时辰为什么,难道会是因为对美的热爱,和对艺术的追求吗?

小青梅满心纠结时,被小青梅崇拜无比瞅了一眼的谢籍已飘飘然欲仙,这感觉,比打多少胜仗都更痛快:“昔年不知事,正经学问不成,旁的倒会不少,日后一一与山山细说。”

小青梅这时候只想特别矫情地说一句——他这么爱我,怎么得了哦。

及至入夜赏冰灯时,小青梅都没能从满心纠结与矫情中走出来,好在冰灯点亮时,白雪砌成的洛阳城让她一下就把什么都放开去。一盏一盏冰灯像一点一点星子,在白雪城中罗列如阵,似银汉皎皎如练。

在她专注看白雪城池时,谢籍只专注地看着她,看她如皎皎银汉,星辰灿烂,等她回头时,便在白雪城边无言凝望。

“九叔。”

“嗯。”九叔只觉得此刻连空气中都流淌着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