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轻,身子还算健朗,几番折腾下来歇了半天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倒是史氏,养尊处优半生养出了一身的富贵病,受不得半点罪。吐着吐着,人就晕厥倒下了。
请来为贾赦看伤的大夫,给贾赦上了一半的药,便叫下人用蛮力拉去给了史氏诊脉。
张氏送走了辛夫人,两条腿去往两处地方沾了下,便托辞肚子不适离开,去了贾瑚屋里。不管外面的混乱,一心盯着贾瑚吃粥。
贾瑚垂涎人类美食多年,吃一口就要露出一个飘飘欲仙的享受表情。
明明只是普通清粥,他却吃出了龙肝凤髓的感觉。
尽管张氏不久前刚经历了倒胃口粪雨事件,然而端详儿子惬意满足的模样,突然胃口大开,跟着吃了足足两碗。
至于剩下的全进了贾瑚肚子里,吃完之后,他还意犹未尽地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眼巴巴瞅着张氏,无声地发出恳求。
张氏莞尔一笑,点了点贾瑚圆鼓鼓的肚子,摇头道:“不行,再吃胃就要撑坏了。”
贾瑚瞅了瞅自个儿的圆肚肚,伸手拍了两下,妥协道:“好吧,那我晚上再吃。”
眯着眼睛,赖洋洋半躺在榻上,贾瑚揉肚子的模样像极了只小猫儿,相当之憨态可掬。
张氏眉眼柔和地凝视着这幅画面,心软成一团,忍不住摸了又摸他头上的乌发。
贾瑚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并且尚在病中,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张氏拉起被褥盖在他身上,盯着贾瑚可爱的睡颜看了半刻钟,轻声嘱咐刘奶娘看好他,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黄昏时分,贾政下衙归府,前脚刚踏进荣禧堂,后脚就有下人上前禀报今日家中的意外事件。
没能坐一坐,喝口热茶,贾政便往史氏院落快步走去。
扎了针灸,用过了汤药,此时史氏已醒来。
可继下午呕吐不停之后,晚上史氏却出现了腹泻之症,不停地跑恭桶。
她和身边的丫鬟们都觉得是粪雨事件的后遗症,殊不知是抓药的时候,药童晃神不小心抓了泻药进去,才导致了史氏腹泻不断。
午间,史氏虽没有在言语上针对贾瑚,但是和张氏有过简短的交火。
托贾瑚的福,张氏得了他身上的一团瑞光,正式进入了转运阶段。这时候史氏不知死活的刁难张氏,她不倒霉谁倒霉?
史氏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臭味,丫鬟们纷纷低着头看地,整个人憋到了面部扭曲。
贾政一进来,这股“独特”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眼角抽搐,贾政差点忍不住冲了出去。
站在外间等候里头贾母完事,他握紧拳头,极力忽视飘入耳内的拉稀声。
可惜效果不佳,贾政越是想忽视,那声音反而越清晰。不多时,他的肚子里便翻江倒海起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很快贾母就结束了,从屏风后面出来,躺到了床上。
丫鬟出来通禀,贾政憋着气进入里间,走到贾母面前施礼。“见过母亲,您身子可还好?”
“要不了命,就是年纪大了,禁不住吓。胸闷才好,肚子又开始闹腾了。”史氏脸色十分的不好,但由于面前的是贾政,硬是扯出来几分笑。
发现贾政满脸汗涔涔的,史氏问道:“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贾政可不敢说是被屋里史氏造出来的气味闷成这样的,心念电转,忙道:“儿子听闻您受惊晕厥,心下着急,匆匆跑了来。您不提,儿子还不晓得自己满身是汗。”
史氏大为感动,“你这孩子,母亲知道你孝顺,记住下回别跑那么急了。”
拉过贾政的手拍了拍,她转头就抱怨起了贾赦。“不像你大哥,我倒下后从下午到晚上,他影子都没出现过,真真是不孝。”
贾政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一边擦汗一边道:“大哥实在不像样,儿子一定好好说道说道他。”
史氏点头一笑,倏尔面色一变,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母亲您怎么了?”贾政见状抓住贾母的手,急切问道。
这问题太难回答了,贾母也没那个时间回答。
她用力甩开贾政的手,拼命往屏风后面的恭桶冲去,才跑开了几步,肚子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的鸣叫,紧随着巨臭扑鼻而来。
跑太慢,拉在了裤子上了。更尴尬的是,还是在儿子面前拉了出来。
空气突然安静,史氏一脸绝望,面色青黑红紫快速变幻。
贾政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亦是一片铁青。
片刻后,看傻眼的丫鬟们急忙围了过来,贾母羞恼地赶贾政离开。“你、出去!”
“儿子告退!”
匆匆道了一句话,贾政迅速离开了这尴尬的地方。
第6章
脚步匆乱地出了史氏住所,贾政臭着脸回了荣禧堂。
“老爷回来了!”王夫人两眼盯着门口,见之马上迎了上去,一边解开了他身上的披风,一边吩咐下人道:“摆膳。”
屋内站立不动的丫鬟顿时忙碌了起来,一部分负责摆膳,一部分负责端上热水,伺候贾政擦脸净手。
略微打理干净自己,贾政坐在了膳桌前,王夫人这才跟着坐在旁边。
桌面上共摆了十几个菜,另有两样汤,每一样都无比精致,可以说是非常的丰富了。
因为做好后一直用炭火热着,此时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看起来显得分外诱人。
然而屋里的两个主人,甭管是贾政还是王夫人都只是干坐着,一个都没有握筷开吃的意思。
如此自然是有原因的。
真要说起来也简单。
贾政嘛,刚从史氏那归来,在她屋里闻了那么久的特殊味道,后又亲眼目睹了她那件恶心的嗅事,可谓是倒尽了胃口。
他到现在胃部还在翻腾,半点东西都不想吃。
而王夫人不动筷的原因就更容易猜到了,毕竟今儿个下午她才淋了一场特殊的雨,吃了一口特殊的东西。
至今,她的嘴巴、喉咙、胃肚、胸口,哪里都还难受着。
别说是吃了,就是嘴巴她都不太愿意张开,能免开口,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过了片晌,贾政叹了一口气,一副为母担忧的纯孝模样,对王夫人道:“母亲受惊病倒,我今晚没胃口,你自个儿吃吧。”
王夫人视线一扫而过膳桌,瞅见盛放在碟子上的鸡鸭肉,登时呼吸一滞。
随后再看到汤盆里的一整只乌鸡,更是头皮发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由此,她不免回想下午作恶的大雁,一时间又恶心又恼恨,胃礼一阵翻腾,几欲呕吐。
王夫人赶忙压下涌上喉咙的酸水,僵硬地挪开目光,慢吞吞开口道:“妾身亦无多大食欲。”
贾政不了解内因,也没心情了解,闻言当即看向下人。“那就都撤下去。”
此举正合王夫人意,见丫鬟收拾桌面取走汤菜,没出声反对。
接下来,夫妻二人干巴巴地聊起了家常。
王夫人说的都是些妇人家鸡毛蒜皮的小事,贾政不感兴趣,很快便失去了耐心。“你去歇息吧,我尚有些公务要去书房处理。”
王夫人撕扯袖中的帕子,心里知道,贾政这一去书房,今晚就不会再回她房里就寝了,大抵不是去这个姨娘处,就是去那个姨娘房中。
心里暗骂了句骚狐狸,王夫人勉强撑起了一个笑容。“今日瑚哥儿意外落水,也病了。趁着现下时间尚早,老爷可否要与妾身过去瞧两眼?”
贾政漫不经心询问:“情况如何?”
“尽管有些发热,但中午已经醒了,当时看模样也还算精神。”王夫人回答说。
贾政语气淡淡道:“公务要紧,既无大碍,我便不费那功夫过去一趟了。”
说罢,起身抓了披风就跨步出门。
估摸着时间,等他走远了,王夫人双眼立即喷射出了妒火,一连摔破了好几个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