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魔记(39)

凤栖梧扭头看了看冷心，硬是呆了一会儿，心中十分诧异：眼前这个狐妖还是前世那个冷面可恶的妖怪吗？

冷心与之目光交接，看出她的心思，并未有任何解释，彼此成见太深了。

凤栖梧也道：“东方，放心吧！我一定会帮助你找到父亲的。”

东方樱眼中强忍的泪水一下子喷薄而出，停不下来，就索性趴在了桌上，但这并不是悲伤，而是感动、温馨、幸福交杂的暖意。

在天痕住着，有种世外仙境的超然之感，尘世纷繁隔绝在外，冷心和凤栖梧的关系和谐很多，两人忙前忙后，收拾这荒芜之地，原本毫无人气的住处又变得温馨舒适。

这一日，东方樱在收拾父亲房间时，意外寻到一个精美的木匣子放于卧室幽微处，打开后发现躺着一本古书——赫赫的名字正入眼帘中——《萧魂千年尘》，简略地翻了翻，竟然是魂箫使用指南，想不到这箫还有专著解读。泛黄的树皮纸竟然久藏不腐，书中歪歪斜斜的手写体，夹杂着许多隐晦不懂的暗语、图形、符号，像是本高深武林秘籍。书中介绍，这箫竟是上古竹木所造，书中隐秘诗语中散发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威力，翻到最后一页，东方樱不禁手抖了下，书险些落地。细细触摸字迹，竟是父亲亲自写的四个字：赠给小樱。恍恍惚惚，东方樱在此泪如泉涌，哭得稀里糊涂。

不知父亲何时写的，为何这礼物从没见过。回想过去，自己太过于悲伤以至于忘记许多重要东西。其实，小时候东方樱经常把魂箫当成玩具，在手中把玩，并未发现任何不同。父亲常会带箫独自入世人间，不知何事。想想自己对父亲之事知之竟然甚少，为人子却连父亲心忧什么而不知，心中顿如刀绞。

正收拾时，听到凤栖梧在外唤东方樱，他将书小心翼翼地存在衣服中，忙擦拭眼泪跑了出去。

第85章 北行篇八二

再说独孤一行人，于返途道中，缓缓前行。竟不知女魔头与魇蛇暗中追踪。魇蛇可入梦，夺人神识，常于深夜时出现，众人警惕心较弱。

当日晚，夜深入定，众皆入梦。蛇缓爬至屋顶窗边，吸食着独孤愁的意识，在他恍惚之时介入其梦境，探寻深处奥秘。不远处，女魔头正凛然正视梦中一切，几日来，日日如此。

一日梦中，独孤愁回到十几岁时，身世凄惨，在云林深的杂役房劳役，在搬柴生火、送柴入火时，黑黑的小手被树枝划破，手指流出很多血，小独孤摆出双手，仔细看了看手指的血，突然哭了出来，旁边竟没有人关注到他。

突然，在梦外一旁凝视梦境的女魔头，眉头猛一皱，心中微微颤动，原本站得出神的身体竟摇摇欲坠，随即瘫倒在地，闭目藏神，脸色霎白，但脑海中清清楚楚的一个画面浮现：怎么是他？确实是他！是他，绝对没错！

无数记忆袭来，然后神志恍惚不清，失去血色，晕倒在地上。过了许久，缠在身上的大魇蛇温柔地在她身上摩挲叫醒了她，夜色冷清，月光如水般冰凉，冰冷如蛇，冰冷如她，女魔头扶着魇蛇慢慢起身，穿过野外的林子，走回了住处。

魇蛇追踪数日，然众人毫无察觉异样。魇蛇追至云林山下，邪物被强大正气阻挡，女魔头便收起魇蛇，往南行去。

这条巨魇乃是女魔头撕裂自己的情感和灵力，采用阴邪之术，铸成的可操控魂兽，两者血灵相连。长久以来，魇蛇更像是一个冰冷情人，飘荡在阴邪之地、暗夜之时的幽灵女子，只有魇蛇如影随形跟从在身旁，不计回报，不问报酬，不辞苦辛。

众人回云林深后，独孤睿急匆匆地要询问父亲为何迟迟不来救援，才发现父亲不在，群龙无首，云林深只有一些弟子完成试炼已回，昔日繁华之地，如今空空如也。不知这独孤掌门身在何方。

正待发愁时，一守门弟子接到飞鸽传书，信中道：不出数日，掌门便即刻率众弟子返回。另附有寥寥几语，道明掌门耽搁缘由，说是东北方数妖横空，残害试炼弟子甚多，现如今掌门亲自前去已处理妥当。

经历一劫，独孤睿已心智成熟。他和独孤愁在掌门尚未归来期间，独当大任，将云林深大小事宜收拾得妥妥当当，在习武上丝毫不敢懈怠，比以前更严格要求自己。而独孤愁也比以前上进许多，他主动申请等掌门回来便接受更严酷的捉妖术训练，提升战斗力，去保护别人而不再拖累朋友。

掌门率试炼弟子返回后，转眼有一月有余，凡试炼归来之人，都已合格，孤独掌门对不肖儿子的变化相当满意。随后，便开始了更高的法术学习，独孤二人每日这样苦练勤学，枯燥地一日又一日，功法也突飞猛进。云林深又开始招收新弟子，熙熙攘攘，人气渐盛。

忙于习武之际，独孤愁不忘每日对着遥远的南方吹奏箫曲。这魂箫中的魂息逐渐与独孤愁的灵力相容，默契逐增，天籁之音每日响彻云林深谷。

第86章 三行篇八三

东方樱觉察出红衣女魔一定与父亲失踪有关系，她身上若隐若现散发出的父亲气息，虽然妖王一战后红衣女魔就消失了，但从中暴露出女魔的目的极其可疑，她如同夜光幽灵，只与阴邪之物为伍，越阴越邪，定越吸引她的目光。所以东方樱朝剑阁势在必行，那里必是天下巨阴巨毒之地，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古人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其中不仅仅只指动物，还有看不到的阴冷邪魔。

凉气已盛，天渐至冬。

在天痕尸魔窟住了十几日，凤栖梧气色转好，三人准备继续朝剑阁方向南行。天痕出来，再回原地。途中行至昔日繁熙镇妖王所在之地，繁华小镇又恢复人间生机。

从此镇往南的丛林，十分熟悉。顺着记忆循迹，走着走着便又到了熟悉的那片竹林。

幽幽秋篁，竹绕丛生。

清风拂面，竹意涤心。

穿林而行，竹声簌簌。

知我故友，竹叶纷摇。

浅浅足音，竹隙透通。

掠耳一袭，竹曲绕萦。

这片清净之地便是红衣女魔的竹楼小居，那个令东方樱心神荡漾的浣衣女子背影已然不在，只留下一片孤寂竹篁，诉说着往日旧事。

走至竹楼处，那院中飘荡的红裙仍迎风招展，像是在等待女子归来。

冷心先行跳进屋子中，四处寻了寻，并无任何人迹。只怕女魔头消失后，便已离开此地。一个人呆在一座城，总需要些理由，有些是因为亲情家人，有些只是匆匆歇脚，有些人当作家，有些人没有家。

三人在此地徘徊，歇息不到半炷香，便从竹楼匆匆起身继续往南赶去。一天的脚力，尚不能步出环绕的大山。何况凤栖梧不适宜太多劳途风波。到下午黄昏十分，遇到一片山水美景，就此落脚。冷心去河中逮了几条肥美的大鱼，用树枝齐刷刷穿在一起，便生火一堆。东方樱帮忙烤鱼，冷心把从东方樱家随身带的小毯子径直铺在火堆旁边干净的地方，凤栖梧就在两个大男人旁边坐了下来。有男有女便有家的感觉，三人边坐着烤鱼取暖，边讲些家常趣事，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冷心明显比以前话多了。

吃鱼的时候，冷心谈起了前世黑历史，坦白自己喜欢讥讽捉弄朋友，劣迹斑斑，实在可恶。如今以一种悔悟的方式像是说给凤栖梧听，东方樱在旁边大概也听出两人前世的恩怨纠葛。

凤栖梧倒是没多大激烈反应。只是适时点评了一句：“你也知道自己的可恶啊，还有药可救。”淡淡的话语，并没有夹杂太多情感涟漪。确实，沧海桑田，错在己身，错在命运。

潺潺的水声，在夜深人静时清晰可闻，万物皆有律动。

翌日一早，东方樱睁开眼时，天刚微微亮，左看右看不见其他二人。东方樱慌忙收拾好姿容，便跳至树高处望去，远见两人正朝这边走过来，他放下心来，走至河边，对着溪水洗面。白皙的双手伸入清澈水中，折射着错影，再看溪中的自己，面色腆淡，眉眼清晰，鼻尖显低如秀雅女子之姿。自己的手指轻轻用水擦洗眉睫之处，转而盯着眉心的那一处浅色花钿，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