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人(15)

刚坐下不久，马戏团表演就开始了。表演开始前，主持人先请观众们站起，之后郑重地播放起中国国歌，在舞台上方升起五星红旗。自从来到菲律宾，雅茹在每天早晨的升旗仪式上听到的都是菲律宾国歌，此刻猛然听到扩音器里流淌出的是《义勇军进行曲》时，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拨动，之后久久无法平复。她的眼光扫到周边的很多华人也是一副敛容严肃的样子。大家都将手轻放在心口，一齐低声地唱着国歌。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歌，那首歌的名字是《国家》，歌词有一段是：

“一心装满国 一手撑起家

家是最小国 国是千万家

在世界的国 在天地的家

有了强的国 才有富的家

国的家住在心里 家的国以和矗立

国是荣誉的毅力 家是幸福的洋溢

国的每一寸土地 家的每一个足迹

国与家连在一起 创造地球的奇迹

国是我的国 家是我的家

我爱我的国 我爱我的家……”

身在海外的游子，常常会比身在国内的人更怀念祖国，更能理解“家与国”的涵义。这种爱国情怀不是课本上、政治上的宣讲，而是真心诚意的，满怀激荡地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够长青不衰、繁荣昌盛。雅茹抚着激动的心口，看着剧场上空飘扬的五星红旗，终于明白了这首歌歌词的涵义和重量。

马戏团的表演非常经常，赢得了台下众多观众的热烈掌声。表演结束后，他们随着人流走出剧场。雅茹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凉爽的空气，她侧头，只见康宇也是一副闲适享受的样子。往停车场走的路上，她坦白对康宇说：“刚才听到国歌时，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好激动啊。”

“嗯？想家了吗？我理解你的感受，其实我也觉得感动，”康宇的眼神似乎穿越了夜空，看向遥远的星辰，“所以虽然我们已在此定居了很久，却想要一直保留着中国的国籍。”

雅茹仰头看看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此刻的他们心意相通，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也感动着他们家族对于国家的执着。

此时剧场里的许多人也走到了车场。康宇打开车门准备开车，雅茹站在车旁无意中看到左前方有个人在注视着他们。那是个上了年纪，头发已有些发白的华人妇女。她没有说话，只一双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雅茹，那样的目光使雅茹不寒而栗。

“雅茹，上车吧。”康宇已经发动了车子，雅茹没有动，他抬眼看看她，之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个年老的妇女，原先开心的笑颜顿时冰封。他神色严肃地紧紧盯着那个人，直到妇人转头上了另一辆车，雅茹才被康宇拉着坐上了副驾驶座。

“刚才那个老人家，你认识吗？”雅茹满心满肚的疑问，手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

“那个人是我母亲的朋友，大概是从未见到我带着你，好奇你是谁吧。”不知为何，康宇的语气低沉，眼中有种雅茹看不清楚的情绪在微微波动。

“是吗？那这样没关系吗？她会告诉你母亲吧。”雅茹想想也有些担忧，确实晚上来剧场看表演的人很多。她与他并行，明天学校的同事会不会又是一阵八卦？

闻言康宇无所谓地笑笑：“我早就告诉我母亲你的事了，我姐姐也知道。”

“不是吧？我听说这里的华人比较传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们确实是一直在努力维持着传统，不过不必因此而担忧，”康宇脸朝着前方笑,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肚子饿吗？我带你去一家海鲜餐厅吃bangus吧？”

“自从咳嗽后就没有吃过海鲜了，不过那家是不是也是酸酸辣辣的做法？我有点吃不习惯呢。”bangus是Milkfish在菲律宾的称呼，即虱目鱼。达古潘号称“虱目鱼之乡”，此地的人喜欢做酸酸辣辣的鱼汤，四个女孩子也曾经在宿舍里试着做过，除了罗晓妮大呼好吃外，其他人都觉得不太习惯。

“这家店专门做海鲜，他们家的bangus是出了名的好吃，等你吃过之后便不会再觉得这种做法难吃了，实在不喜欢我们也可以点其他的东西。”康宇一本正经地介绍。

“好吧，老规矩，我请客你买单哦。”

闻言康宇开心地笑起来：“老规矩。”

看着他开心的面容，雅茹也满心欢喜。虽然她并不喜欢总是让人买单，不过感觉拒绝的话康宇会生气，便从此毫无顾忌地专心当起“吃货”来。那个奇怪地盯着她看的老妇人，在美食的诱惑下被她抛诸脑后。

第14章 马尼拉之行（上）

几个月的汉语教学过后，学校里的学生无论是幼儿园小朋友还是小学生，都能用中文和四个女孩子打招呼了。每次听到学生们说中文，她们都会相视一笑，倍感欣慰。

雅茹的咳嗽慢慢地好转消失了，一日傍晚，轮到大姐和她下厨做饭。由于大姐需要加班照顾一个孤独症的孩子，此时她正独自一人在厨房中来回忙活着。

忙碌的间隙，她一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到康宇此时正站在厨房的窗外。

她停下手中的活，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

康宇走进厨房，看着额头上满是汗珠的雅茹，有些心疼地接过她手中的铲子：“我刚刚关店，就想过来看一下你。你的病才刚好，怎么还这么操劳，我来帮你炒菜，你过去那边休息一会儿。”

雅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坐到一旁休息，一边用纸巾擦去额上的汗珠。康宇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说：“雅茹，要不要我给你雇一个丫丫，平时帮你们洗衣做饭？”

这句话来得甚是突然，雅茹笑起来：“哈哈，开玩笑吧。”

康宇一脸严肃：“你病才刚好，不要太过辛苦了。我们这的很多华人妇女，平时除了照顾孩子，根本就不用做那些多家务活。”

他的话让雅茹想起自己班上的学生。那些学生一般家庭经济都不错，家里雇佣着很多丫丫，一般学生至少有一个，但是比较夸张的会有两三个丫丫，一个司机，一个负责饮食，一个负责穿衣，显而易见他们这里请丫丫确实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雅茹嘀咕，这家伙该不是认真在建议吧，慌忙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习惯了做家务活。现在上课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偶尔自己做做饭也挺好的。”

“真的不要吗？我不想让你再做家务。”

“真的不要。本来我就是出来锻炼的，还带个丫丫在身边，像什么样子，别人会笑话我的。最主要的是，我确实不需要。”

“那好吧。”康宇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又有些惋惜。

雅茹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自己支教还请丫丫照顾起居，不仅在欧瑞琪国际学校，传回去估计在国家汉办都能成为笑柄。

待她回过神来，看了看康宇手中炒的菜。锅里的青菜基本已“全军覆没”，全部黄掉了，自己赶紧抓回铲子，装盘起来。她无奈地腹诽，这家伙估计一辈子都没进过厨房，以后再不能把铲子交给他了。

第二天早上。又到了每月一次例行的教学会议，会议自然是全英文，偶尔夹杂菲律宾语，雅茹从刚开始只能听懂会议内容的20%，到现在已能听懂80%—90%，对此她已很满意了。这次会议上，学校一直没有中文教材的问题被提了出来，汉斯校长决心打破这种现状，他建议四个女孩子到汉语开展较好的马尼拉华校取经，同时他本人也会抽出时间陪她们一起进行教材考察和取经。

此时在学校，汉语教学的课堂管理难题已慢慢好转，但是没有中文教材的问题便凸显出来。教学要成体系，离不开一套完整、成体系的好教材。作为对外汉语专业的雅茹明显体会到老生常谈的那句话：“真正适用于海外对外汉语教学的教材很少。”欧瑞琪国际学校有一个校内图书馆，图书馆里有一些国家汉办赠书。这些赠书大部分都是新出版的教材，一开始，落英和雅茹花了一段时间埋头研究这些教材。这些新出版的教材一般都很美观，趣味性也较以往的教材提高了许多，但是它们都有共同的一些弱点，比如编排缺乏系统性（有些教材甚至没依照一定的语法、词汇大纲来编写），更主要的是，这些教材缺少国别针对性，根本没有针对菲律宾当地情况的教材。学校里的学生一般年纪小，零基础，这些教材难度都太高。另外，这些新编的教材定价一般都很高。价格太贵，要求学校花大钱从中国给学生订购这些教材，甚至复印这些教材给学生，都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