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中人(3)

五天后，所有的教室环境布置完毕，四个人终于喘了口气，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在四人的巧手下，几间教室已豁然换新颜，让人赏心悦目起来。

傍晚时分，四个女孩子各自搬了小板凳到学校的操场上欣赏晚霞。“唉，这几天累死了。这里的材料没有国内多，还贵得要死。”罗小妮盯着天边红彤彤的落日，感叹起来。“是啊，我好怀念国内物美价廉的手工材料。”吴莉莉表示赞同。落英和雅茹都没有接话，她们默默地坐着，看着天上的变幻。此时落霞已将天边的云朵染得通红，红彤彤的蔓延整个天幕，然后慢慢的，红日落下，直到天际只剩下一抹红，明天又将是崭新的一天了。

这一天是新生入学的日子，雅茹起得比前几日要早，用过早餐后便在教室里等待学生。过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学生和家长或者丫丫（菲佣的称呼）来了，胖胖的校长满面笑容和他们打招呼，小小的学校因此热闹起来。欧瑞琪国际学校它很年轻，定位是主流学校，即不同于一般华校，主要招收的是菲律宾当地学生。因此，在这些新生中，雅茹看到的都是菲律宾当地人，略黑的皮肤，中等的身材，还有深邃的眼睛。雅茹站在楼上，看着下面那些可爱的小小的人儿，心想这些就是我的学生呀，内心不由得感到欣喜。

终于要开始上课了，这个新生的学校里只有她们四个志愿者，一开始关于如何分班教学还未定型，大家只随意地挑选了一个班级“试水”。说来惭愧，雅茹并不擅长应对幼儿，杨落英大姐让她自己挑选，于是她挑选了小学一年级（A班）作为第一个小白鼠进行教学。

当她穿戴整齐走进A班的教室时，12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射来。是的，12双，既不是50双，也不是60双。这个班级里只有12个学生，分成4组，每组3人。跟国内的小学比起来，人真是少啊，雅茹感叹，此时的她并不知道，一年级已是有最多学生的年段，这所学校的其他年段人数都在10人以下。

雅茹一眼望过去，只有第二组有一个黄皮肤的“华人”，其他学生从外表看来应该都是菲律宾当地人。她笑眯眯地和这些学生打招呼，又让每个学生进行自我介绍，最重要的是问他们是否学过中文。果不其然，那个“华人”学生站了起来，介绍时说自己的祖父是华人，在家里经常听中文，但是他强调自己是“菲律宾”人。听到这句话，雅茹心内暗暗叹口气，这些移民的后代差不多到第三、四代就会出现这种问题，忘记了自己是中国人的后代，如何让他们“留根”也是她站在这里的原因。

介绍完毕后，雅茹开始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诸如“你好、早上好、谢谢、对不起、再见”等词语，并要求学生遇见中文老师或者上课时尽量用中文进行交流。这是所谓的第二语言教学最基本的讲究。课上到一半，有学生要求喝水、上洗手间，雅茹没有在意让他去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只到走出了四个人，雅茹发现问题了。她调整指令，要求学生只能一个一个去，并且每次只能出去一个。这个要求一出，一个肤色黝黑，头发卷曲的学生站起来反对：“老师，不行，我尿急。”此言一出，立刻有两三个学生起来附和。雅茹觉得有些头疼，究竟该怎么做呢，她向来是个心软的人，只能让他们去了。于是，这短短的一小时中文课，前后有十几个学生“尿急”。课堂纪律也不好，雅茹在前边讲得口干舌燥，学生们在下面聊得热火朝天。关键是学生们是用当地的TAGALOG聊天，雅茹如今连菲律宾腔调的英语都听得磕磕嗒嗒，更加没有办法了解他们在讲什么了，为了使课堂安静，她只能大声喊“安静!”继而提高声量上课。一堂课下来，她身心俱疲，垂头丧气地走回宿舍，落英大姐正准备好教具打算去上课，看到她的样子也没多问，只递过来一个罗汉果让雅茹回去泡水喝。雅茹翻看着手中的罗汉果，刚想开口道谢，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疼痛，发声困难。她感激地朝落英大姐点点头，大姐了然地笑笑便快步走了。

经过一个星期的尝试，四个女孩子商量后决定由幼教罗晓妮和擅长手工的吴莉莉教幼儿园，大姐杨落英和唐雅茹负责小学五个年级的中文教学。雅茹和落英大姐又商量了下，最后决定由雅茹承担小学一年级（A班）、二年级及四年级的汉语课，大姐杨落英负责一年级（B班）、三年级和五年级的汉语课。除此之外，每周五唐雅茹与落英共同开展一年级（A、B两班）、二年级的体育课。

第4章 万事开头难

第二个星期的教学开始了。

班上的孩子除了几个例外，都没有中文名字，雅茹一边抄写他们的全名，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能够贴近原名地取中文姓名。大部分是音译，比如Rohan取名为苏涵，Addie取名成爱佳佳，Ashton是艾思哲，Fiona就是林菲娜。有个男生上课总喜欢跑到讲台上张嘴“假装唱歌”，要不就钻进桌子底下玩耍。雅茹其实很想叫他“虫子”，但是怕被家长打后来只能昧着良心取了个“李文龙”的名字，以此希望他能成为一条安静的“虫子”，偶不，是“龙”。

这天一上课，雅茹就开始煞有其事地“公布”他们新的中文名。大多数的娃都兴高采烈地学写学念起他们崭新的中文名，此时，这条“龙”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伸手扯了一把爱佳佳的头发，对方生气扭头，他便钻进桌子底下，不到5秒钟，他在桌底下又捏了艾思哲的脚。这货不似女生爱佳佳，本也是个难搞角色，命名“思哲”完全是对他有反方向的期望。艾思哲二话不说冲去书包处拿起铁质文具盒就和他开打，雅茹板书一半不得不去把这两个小家伙拉开。

安生了片刻，等雅茹再次回头板书，事情发生了。李文龙不知何时也拿起了文具盒，用力地甩向艾思哲，可他没打中目标，却打中了旁边的另一个同学——李志德。打击的位置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眼睛的下方。雅茹回头时，鲜血已从李志德的伤口处流了出来。雅茹赶紧冲出教室找到校长，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请校医给他治疗。李志德是个胖胖圆圆的小男生，平时表现尚属中等，最关键的是他是学校董事长的孙子。菲律宾由于被美国殖民几十年，很多事的处理方式很“美国化”。比如有个学姐上课被学生闹得不行，伸手想教训下他，后来好不容易忍住没打第二天却被告上法庭，理由是虐待学生。

现在董事长的孙子在上课期间见血了，雅茹大感头痛，担忧着第二天是不是也得上法庭。果不其然，早上的课还未结束，他的父母就被通知到校，校长将雅茹也请到了办公室，让她为此次事件进行说明。雅茹简要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几个人听后便用菲律宾语激烈地讨论起来。雅茹一句话都听不懂，只能沉默地低着头干坐在一旁等待。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进办公室，雅茹猜想是李文龙的家长。几个人又开始热烈地“讨论”，雅茹第一次觉得胖胖的汉斯校长原来是个优秀的谈判专家，只见他一直保持微笑地和家长谈论，双方最后竟然笑了起来。就这样托校长的福，第二天雅茹没有被告上法庭，但她无比清晰地暗下决心必须改进课堂管理的方法。

要管理课堂，首先必须要了解清楚菲律宾课堂的情况。现在的雅茹只确定三点：第一，菲律宾的课堂及学生相对比国内的自由；第二，千万不能跟学生动手，也不能让他们彼此动手。第三，善意耐心对待班级里“星星的孩子”。

来到这里后，落英大姐在一个晚上给她播放了一部名为《星星的孩子》的影片，影片主要讲述了一所名为“星星雨”学校对于患有孤独症的孩子的教育问题。何谓“星星的孩子”？虽然每个班级的人数相比国内少很多，但是除了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班里还有一些特殊的儿童。“星星的孩子”一般特指患有孤独症（自闭症）儿童，但在雅茹的概念里，范围要宽广得多。在她的班级里，有自闭症的，狂躁症的，还有个智力缺陷的孩子。刚开始，她对此觉得非常不适应，因为在国内，这些孩子都会被带到各种“开智学校”进行隔离教育，在这种小小的班级里就患有各种症状的孩子实属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