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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农家日常(238)

比如眼前这劣质的墨,就需得慢慢磨,比其他的好墨至少要多花费一刻钟的功夫来磨墨,而且这磨墨的手法也有讲究。如此磨出来的墨汁,虽不如好墨那般油润,但相差也不大了。

知道这墨不好,她便没再像县试那样,等试卷拿到手了再磨墨。这里是封闭的屋子和考号,也不存在风雨打翻砚台等问题,因此她立时开始动手磨起墨来。

待她把墨磨得又细又滑时,差役正好把试卷送到了她的手上。

展开试卷一看,杜锦宁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试卷,这明明是白纸好吗?

她正想叫住差役,就听隔壁周致叫道:“差爷,这卷子是空白的。”

差役头也不回:“试题一会儿来。”

杜锦宁闭上了嘴巴。

印试卷容易泄题,所以很多的考官是不印试卷的,直接叫差役拿着写了题目的牌子在考场上来回地走动。

她便不着急,先把试卷纸看了一遍,见纸还不错,不会出什么问题,便静下心来等候。

这一回不需她等多久,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差役拿着牌子走过来,在她的考号前停留了一会儿,便走向下一个考号。

看清楚牌子上写的题目,杜锦宁的心越发安定。

两道经义题,要求每题不少于三百字。

这种题目和要求,有些考生可能会为难。对他们来说,用大半天时间写一篇经义也是常事。但杜锦宁做题向来就快,上午写一题,下午写一题,估计晚饭都不用在这里吃了,直接回去小院里吃去。

第一题是: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这题出自。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对于一个致力于农学的人来说,“年饥用不足”是一个十分乐意谈的话题。只有上位者重视粮食问题,愿意为粮食种植多花人力物力,农学研究才能得以进行。科研成果一出,产量提高,百姓生活才能富足。

在这个话题上,杜锦宁有许多话要说,根本不像其他学子那样需要搜肠刮肚地去想写作的内容。

也因此,拿到题目不一会儿,她提笔在砚台上蘸了蘸,便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这是破题,用两句话破全文要义。

接下来是承题,申明破题的意思:“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

虽说这时代的经义题并不一定按八股文形式来写,但府试的主考官是谁早已明了,杜锦宁自然不会不提前做功课,研究了解知府周东平的文风与喜好。

周东平四十来岁年纪,冀省寒门子弟出身,曾因乡试成绩优异被举荐到国子监念书。他一直致力于八股文在科举考试中的推广,觉得这种写作形式是最公平,最能考察考生智力的一种文体。

在后世,人人都说八股文如何束缚人们的思想,扼杀人们的聪明才智,使许多读书人只顾读经书,钻研八股,不讲实际学问。考中作官后就成为皇帝的忠实的奴仆。著名思想家顾炎武就曾抨击八股文说:“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材有甚于咸阳之郊……”

难道古人都是愚蠢的,会看不到八股文的危害吗?他们为什么几百年来都用这样一种文体来考试?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做官的都是士族,平民老百姓基本上没有做官的机会。不管你再如何的惊才绝艳,想要做官也只能附属于士族,做一个最底层的小官。梁山伯他老爹就属于这一类。

也因此,当时的权势都被世家大族所把持,皇帝想施行什么制度,都得看世家大族的脸色。皇权至上这种说法,在当时是不存在的。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在隋朝的时候,科举考试应运而生。寒门子弟终于有了一个摆脱低下身份,施展自己抱负的途径。

隋唐两代,科举考试科举的内容都还是很实用的,都是经学兵法武艺等等经世致用之学。但运行一段时间后大家发现,只要是实用性的科目,父母就可以将经验传授给子女,拥有上一代传授经验的士族子弟比平民子弟具有压倒性优势,这对平民子弟极度不利,社会流动性会因此而堵塞,世袭技术官僚家族会再次形成,经学家族对皇权的威胁仍然存在。这与皇族的利益背道而驰。

既然考核内容涉及到实用技术就有经验的传承,那么把科举的考核务虚化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吗?于是八股文应运而生。

八股实际类似于古代的奥数,它没什么实用性,是一种接近纯粹的智力测验,最大程度上排除了考生父母或家族技术水平的影响,从而保证其公平性,达到为皇权对抗经学世族豪强之目的。

周东平这个人是个高智商的人,原先在科举考试的路途上并不是一帆风顺。他从自身经验与阶层出发,这些年来就一直在各种场合为八股文摇旗呐喊。

虽说对于杜锦宁对八股文这种写作形式持有保留意见,她跟袁修竹学制艺的时间又短,为了藏拙,一开始她并没打算写八股文,但刚才那些考生的不甘与怀疑还是刺激了她。而且入考场时她发现案首对于检查这一关还是很有好处的,能有拿到府案首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她要全力以赴。

所以她得投其所好,这两首经义题她都打算用八股文的形式来写。

第302章 考场见闻

八股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破题和承题都写了,下面的起讲杜锦宁也写得很顺:“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盖谓君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

她将笔放到砚台上蘸了蘸墨,继续写道:“诚能百亩而彻,恒存节用爱人之心;什一而征,不为厉民自用之计;则民力所出,不困于征求;民财所有,不尽于聚殓……”

知府周东平在考场上巡视了一圈,便回到正厅坐到了他的监考位上。那时候还没开始发试卷,考生们都焦虑地等着卷子。见得他坐到自己对面,有两个案首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其他考生也或多或少地有些不自在。

而那个坐在边上年纪最小的漓水县的考生,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似的,磨个墨都能磨得忘我,仿佛周遭的人都不存在。后面拿到试卷后,更是心无旁骛,连瞅都不带瞅他这个主考官一眼。

周东平脸有点黑。

特么的真是关乐和的弟子,跟他一样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像这种连即将成为自己座师的监考官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子,就算文章写得再好,老子也不会让他拿到案首。

而且年纪这么小,还不定关乐和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他获了个县案首的名头呢,等一会儿阅卷的时候,老子非得把他们师徒俩这层皮剥下来不可。

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通,周东平心里这才好受些。

他转过头去,看向别的考生,来个眼不见心为净。

阳光从窗棂上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带着花纹的影子。慢慢地,日影从里面一直移到了外面,太阳渐渐升高,杜锦宁的肚子也适时地响了起来。

第一题她早已写完了。不过她没有急着誊抄,而是趁着思维还算敏捷的时候,把第二题也写了一小段。本来她想一鼓作气写完的,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多花些时间在誊抄上。毕竟她虽记忆力好,在学习上比别人都走得快,但书法这东西是需要时间的沉淀与积累的。尽管袁修竹夸她在书法上有灵性,但两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她的字也就勉强在科考时不拉后腿,绝对没办法给自己加分。

所以她打算把文章写完,再休息一会儿,把状态调整好,然后集中精力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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