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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农家日常(329)

好在五十个秀才着实不少,大家即便表情肃穆,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却仍免不了有些衣服摩擦声。又因大家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赵良和陆九渊,并没有发现此时已把门帘高高挑起的史修与彭士诚。

待大家行礼完比,赵良清了清嗓子,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说完,他还特意看了陆九渊一眼。

陆九渊在赵良咳嗽的时候就回过神来了,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掩饰了失望的神色,打起精神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院试不是乡试,是没有鹿鸣宴的。陆九渊训完话,胥吏便示意大家可以退出去了。

可临退散之时,陆九渊出声把杜锦宁留了下来:“杜案首请留步。”

杜锦宁一愣,停下了脚步。

看着杜锦宁稚嫩的脸,陆九渊一阵为难。

他已经认定那两篇文章和那首词不是杜锦宁所写的了。

只是此时案首已张榜出去了,赵良也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他真要对这两篇文章的作者提出异议,从而掀起一场大风浪,那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那两篇文章,即便不是杜锦宁做的,也是他的长辈或老师作的吧?要是这位真正的作者卷入舞弊案中,他们在学术上才刚刚生起的一点点希望,岂不是又煙灭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把写这两篇文章的人送去砍头的。

真需要这样做吗?

可不这样做,这件事能瞒得了多久?他们写的与这两篇相应和的文章还要不要发表出来?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查这个源头?

种种思绪在陆九渊脑子里盘旋,让他心如乱麻。

见陆九渊盯着杜锦宁久久不语,赵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杜锦宁笑道:“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在府试上见过一面,没想到时隔四个月又见到了你。杜锦宁你不简单呐,小小年纪就拿了个小三元。看来两年后的乡试上再拿个解元可也期啊?”

“座师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杜锦宁拱了拱手,满脸谦虚,“学生能取得一点成绩,全靠各位座师提携。学生多谢各位座师提携之恩。”说着,她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陆九渊这才想起,杜锦宁是小三元,府案首、院案首都是在赵良的监督下拿到的。

赵良此人,他还是了解的。这人虽是一名政客,但一身才学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这人做事极稳,心还算正。他绝对不会做科场舞弊这等蠢事,拿自己和后代的前程来开玩笑的。

只是……

还没等他那股纠结劲儿再起来,赵良又笑道:“陆座师对你初试的那两篇文章和试帖诗可是称赞有加啊,你可有什么要对陆座师说的?”

杜锦宁转向陆九渊,深深作了个揖:“学生多谢陆座师赏识。”

陆九渊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考校杜锦宁一番。即便不把这件事掀露出来,他也能借此给赵良提个醒,以免以后扯出事来时被弄得措手不及。

他先问道:“你几岁起开始念书?师从何人?”

闻弦音而知雅意,杜锦宁一听就知道陆九渊对她产生怀疑了。那两篇文章与她这个年龄实在太不相符,是个人都得怀疑一番。

她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回陆座师的话,学生十岁开始念书,老师姓关讳乐和,原漓水县博阅书院山长。”

“十岁?”陆九渊诧异地打量着杜锦宁,问她道,“你今年几岁?”

“过了年就十三了。”

“十三?”陆九渊越发吃惊:“你才念了三年书,就拿了个小三元?”

赵良笑道:“陆山长有所不知,这位小家伙,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他看过的书不光能记住,而且还能融汇贯通。最难得的是还十分勤勉。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就把博阅书院藏书楼的书都通读过了。再加上他的老师关乐和是当年在京城里引起轰动的‘歌和才子’,他能写出好文章来也就不奇怪了。”

低头看着地面的杜锦宁,听得这话睫毛微微颤了颤。

赵良如此仔细地了解过她,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四月的府试,周东平在考场上针对她,从而最后被谪迁,赵良对她不可能不作一番调查。

紧接着又听赵良叹道:“我当年去京中参加会试并留京任职,‘歌和才子’已经离开京城回漓水了,只闻其名,无缘得见,甚是遗憾;现在虽到此主考,但政务冗繁,无空拜访,又是一憾。幸得能看到他学生的锦绣文章,总算是从侧面一睹‘歌和才子’的风采了。”

第420章 再考校

“歌和才子?”陆九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在年轻时跟关乐和在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倒是知道关乐和才华横溢。

莫非,这两篇文章是关乐和写的?即便不是关乐和写的,也是受他的影响吧?

就如同祁思煜的文章里处处有祁元道的影子一样。

这么想着,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有出处,有渊源,师从高才,即便杜锦宁那两篇文章传出去被人质疑,他们也有话说了——名师出高徒么。

心态一放松,他的神色也变得从容起来,抚着胡子道:“我看你文章,颇为赞成孟子之‘万物皆备于我’的说法。那么,对于六经,你待如何去解?”

杜锦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历史上那个陆九渊的理论,回道:“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六经即是六部儒家经典。因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被坑掉而失传,所以后来就变成了五经。

陆九渊这话就是问她怎么看待圣贤之书,她治学的理论是什么。

杜锦宁用的是历史上那位陆九渊的说法来回答。“六经注我”就是自己继承孔孟之道的方法,“我注六经”即是借六经阐发自己的思想。意思就是说,每个人对于六经的解释都不同,只不过是借此来阐述自己个人的见解。

这种说法,杜锦宁是很赞成的,所以干脆就借用了这么一句话。

陆九渊眼睛一亮,两只眼睛如灯泡一样望着杜锦宁,差点把杜锦宁吓了一跳。因考生们退出去而大大方方走出来的史修和彭士诚,看杜锦宁的目光也如同看一件珍宝一般。

杜锦宁这句话,又重重地击中了他们的心房。

彭士诚性子最急,又紧接着问道:“那么,对于六经,你有何心得?”

这是问她具体如何看待六经了。

杜锦宁略一思忖,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

“好,说得好。”彭士诚用力击了一下掌,两眼放光。

赵良也一脸赞许之色:“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解。”他师从祁元道,推祟的是气学,但这两种学说并不矛盾,有些地方还一脉相承。而且杜锦宁这种说法,他个人也是极赞同的。

陆九渊的眼里也绽放着异样的神采。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作不作假的问题了,心情迫切地问杜锦宁道:“你的这些理论,可是取自你老师关乐和?”

杜锦宁愣了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呃,不是,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本来把这些理论推给关乐和是比较好的,这样比较容易让人信服。但眼有这三人那狂热的目光让杜锦宁心里发怵。要知道这些学说理论是关乐和提出的,他们定然不会回去,而会立刻收拾行装杀往漓水县。到时候关乐和一问三不知,这事就得穿帮。

古代读书人最重品行,撒谎不是好孩子,到时候她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她还想借这个理论学说在古代立足呢。好不容易提个理论出来,不捞点好处不说,还背负个“不实诚”的坏名声,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做这样的蠢事。

她可是背负着欺君之罪的人,多一份保障,那就多一个活命的机会。眼前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往外推呢?那自然得臭不要脸地把这些理论归为己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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