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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138)

作者: 者家 阅读记录

岳怀媛拢了拢披风,微微一笑,纵然夜风很凉,岳怀冉也能明显感受得到她脸上的高兴,那份愉悦,丝毫不为周围并不舒适的环境所扰。

可岳怀冉却觉得遍体发寒。

岳怀媛舒缓的语调顺着夜风缓缓传来,正如她的人一般,不疾不徐,春风化雨。

“您太客气了,此曲哀而不伤、真挚动人,于曲调上更是精妙异常,非常人所能作得,先生有如此涵养,真要让臣妇指点,反倒是臣妇要闹笑话了。”

岳怀媛只以为是对方不通俗物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还特意重点了一番,可岳怀冉心里却清楚得很,陈世安此番,既是能叫出“岳姑娘”,自然是知道五姐的身份的,自然更是该知道,她不该被称为姑娘了。

可他去叫她岳姑娘,这多可笑,岳姑娘,这么指代不明的三个字,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

……

“岳姑娘,打扰了,安无意闯入,却是惊扰了佳人好梦,甚是歉疚。”

“相逢即是缘分,既然岳姑娘也是来这里赏景的,不如你我二人一道?”

“安有一事不解,想冒昧请教一下岳姑娘。”

“……自古知音难寻,岳姑娘若是有空,安也想在您面前献丑一回……”

“别哭了,丢了的就丢了吧,这个送你。”

……

多可笑……这太可笑了。

岳怀冉想,自己算是明白初见那日,陈世安为何要问自己那个问题了……岳怀媛没有听出来,岳怀冉却是听出来了,陈世安吹的那一段,是他自己给悬刀残谱续的一段。

而岳怀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世新婚后陈世安曾经献宝似的把那段续谱赠给自己,只不过当时是琵琶谱而已,而也就是在那时,自己向他坦诚了自己其实根本不会谱曲这件事。之后陈世安外地赴任,夫妻二人长期两地分居,岳怀冉于寂寞时刻曾把那段谱子弹奏过千八百遍,如今听来如何能不熟悉!

其实说到底,从头到尾,陈世安想问的人,可能都不是自己吧。

清清晚风,皎皎月光,才子佳人,如诗如画,岳怀冉看着眼前如此般配和谐的一幕,几乎要情不自已地拍手鼓掌了,这是多么、多么、多么养眼的一幕啊。

岳怀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哄哄的,时而觉得灵魂已经自身体中分裂而出,漂浮于此良辰美景的夜空之上,冷冷地俯视着眼下这些为情所扰的痴男怨女们,时而又觉得自己奔溃得非得大喊大叫才能宣泄出来然而事实上,她只是冷静地站在一边,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二人寒暄客气了一番相别而去,甚至在岳怀媛转身离开时格外有意识地欣赏了一番陈世安脸上那求而不得苦闷难平的神情,以一种非常愉悦的心态。

多么像啊,多么像上辈子的那个自己啊……

陈世安,上辈子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我今日这般得意愉悦呢?

原来在你眼里的我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与狼狈嘛,原来旁人的深情,于自己而言,不过是一件平淡生活里十分可笑的调味剂啊。

岳怀冉在朝醉园外站了很久,久到先前在她面前上演花前月下那一幕的两位男女主演都谢幕退场了,久到岳怀冉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太子妃今晚恐怕不会再要见自己了,想清楚了这一点的岳怀冉非常爽快地扭身就走,然后转身就撞到了一颗遮天蔽月的梧桐树,立刻痛得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裴景晖皱了皱眉,以为她神情恍惚之下真得撞疼了哪里,也不忙着装隐形了,赶紧现身跑到岳怀冉身旁扶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道。

“撞着哪里了?”

岳怀冉苍白着脸闭嘴不答,只摆摆手示意无碍,然后用力地挣脱开了裴景晖的禁锢,裴景晖皱了皱,刚想让她别闹脾气逞强,就看到岳怀冉一手扶树,一手抚胸,对着梧桐树大吐特吐了起来。

裴景晖非常服从身体欲望,诚实地远远避开,神色复杂地望着岳怀冉。

岳怀冉干呕了足足有半刻钟,实在是中秋宴上也并没有正经地吃什么东西,最后连胃里的酸水都反出来了才堪堪作罢,慢慢地扶着树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没办法,腿跪麻了,岳怀冉小幅动地活动了活动自己的小腿,转过身对这一脸高深莫测的裴景晖不耐烦道。

“别想太多了,不是肚子里有了什么鬼玩意,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扔出去。”

裴景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嘴硬道。

“谁管你是不是有了,我才不会无聊到有这种怀疑。”

不过世子殿下面上那严阵以待的紧绷神色还是非常诚实地放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更新QAQ

第133章 空梦

但裴景晖才不会觉得这是自己思想龌龊的缘故, 实在是岳怀冉刚才那扶着树吐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太吓人了, 世子殿下坚信, 刚刚那场景,是个人遇到都会想歪的。

裴景晖非常□□地倒打一耙道。

“倒是你, 有那么喜欢人家嘛, 伤心成那样?”

裴景晖现身前, 岳怀冉确实是以为刚刚在场的是只有他们三人的,但在裴景晖出现的第一时间, 岳怀冉就意识到这个人恐怕又是像上次汜水泮那样早早地就“睡”在了当场。不为别的, 纯粹是鸿瑜遇险那一次对裴景晖的武功有了正确的认知, 这人既然刚刚在附近, 那必然是从头听到尾了的。

但同样,裴景晖现在既然现身了, 就也没有隐瞒他知情的意思。

岳怀冉心里有数, 自然没有被裴景晖的突然冒出的话问住,同样也没有嘴硬不认的打算, 她非常豪迈地擦了擦嘴,不屑地回道。

“只是想想有些恶心罢了。”

怎么会不恶心呢,上一世,陈世安可是把从自己这里讨来的那块圆月佩挂在了身上足足近二十年, 可笑自己还以为那是什么甜蜜的定情之物, 想着自己的这位夫君虽然平日里待人冷淡了些,但也只是性子腼腆罢了,其实性情还是温柔体贴的。

也正是陈世安时不时地对岳怀冉流露出的那些出乎意料的关注与在乎, 才让岳怀冉在这段夫妻关系中越陷越深,对他一点一点地有了超出常人的期待。

上辈子母亲常常劝她,这世上的夫妻呐,哪有十全十美完全契合的,夫妻之间也就是那点子事,陈世安他都位列九卿、位高权重了,年过四十无子还不纳妾,自己这个做妻子的还能有哪里可不满意的呢?

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岳怀冉是在无病呻吟,陈家九郎这样的如意郎君,哪里有能让她不如意的呢?

到底是哪里不如意了呢?被人说的多了,岳怀冉也时常反问自己,想了又想,一想再想,陈世安似乎也确实没有哪里可让自己不满意的,事实上,作为一个丈夫,几乎不会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但岳怀冉总是觉得哪里缺了一味。

琢磨得多了,还真让岳怀冉给琢磨出来了,陈世安缺的那一味,是爱,他不爱自己。在成婚二十年后,岳怀冉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无论陈世安对自己有多好,有多体贴,有多顺从,那只是因为,他认为他应该那样做,他应该对他的妻子好,他应该对他的妻子体贴,他应该去满足他妻子的要求。

他对待岳怀冉,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摆件,一只名贵的宠物,做了他认为他应该做的事情,拿丰盛的物质和稀薄的感情草草地打发了她,就如同完成一桩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般。

可就是这点稀薄的感情,还只是因为她妻子的身份,与岳怀冉这个人毫无干系。

可为什么非得是自己呢?

岳怀冉想,横跨两世,到了现在,终于让自己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她姓岳,因为她有个好姐姐。

闭上眼睛回忆一番,陈世安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几个自己认为的好,几个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的好,掐指算来,还真没有哪个是和岳怀媛没有一点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