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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176)

作者: 者家 阅读记录

当初本着“老乡”的情分在,傅霜如可是派人去把这位符姑娘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查了个遍。

那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就不说玉巧阁背后复杂的关系网络,单那位符姑娘身边的那位遗孤,恐怕换邵启合来都解释不清楚。

老实讲,傅霜如还是挺佩服这位老乡的,能把一手烂牌打到今天这一步,可以算是非常厉害了,而且运气似乎出奇的好,到哪里都能遇到贵人不说,就连圣人,都能亲自给她赐婚,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过这位姑娘想做什么是她的事情,不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傅霜如是无所谓要拿对方的把柄去做些什么的,但要是立场相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就是了。

宋然抖了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恐怕只拿符姑娘与中宫那位公主的关系说事是没有用的。”

庄平帝赐婚前,未必不知道那是自己女儿的“新朋友”。

傅霜如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意识到宋然接下来的话恐怕不是他多愿意听到的了。

宋然结结巴巴道。

“下官刚刚才突然想起来一桩旧事。”

也是因为事情隔得也有些时日了,所以一开始包括韩浩在内,根本没有人联想到那位姑娘身上。

可现在傅霜如这么一讲,宋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期然地回忆起了近一个月前的那一幕。

“七月末,受圣人示意,下官等随韩将军回都献策,在,在回春大道上……”

回春大道是洛都的主干道之一,其道繁华,边上有众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衣裳字画铺子,以及整个洛都最有名的酒,梨花酿。

那时候韩浩一行刚刚入城门,从西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滚到洛都这能把人泡软的绸缎堆里,一群糙汉子啥也不想干,就先囔囔着要喝酒。

韩浩私下里对他们这些下属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冷淡,自然是由着他们去了。

“……看到章家小姐所坐的软轿,马上要撞上一个闹市纵马的纨绔。”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宋然多说了,无非是英雄救美的烂俗戏。

第163章 思虑

傅霜如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章家的哪位姑娘?”

宋然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下, 无奈回道。

“这个, 下官也不清楚啊……当时韩小将军就那么路见不平出手一救, 然后就带着我们扭脸便走了,只依稀从那轿夫口中听得, 他们是章府的下人……”

傅霜如冷冷地看了宋然一眼。

“事后你们就没人去查?”

宋然不由苦笑。

外将无诏不得回都, 哪里会对一贯不会打交道的洛都豪门感兴趣。

更何况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过去了就过去了,若是眼巴巴在事后再去查证一番, 倒显得他们别有所图一般。

韩浩当时救了人就跑, 不就正是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宋然一贯乖觉, 更何况他们当时人生地不熟的, 韩浩不说,下面的人当然都同心一致地将此事翻了个篇。

傅霜如抿着嘴, 唤来一名黑衣人去查。

宋然讪讪地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傅霜如揉了揉额角, 示意他也别在自己这里干站着了。

“……我这里有些关于那位符姑娘的资料,你今夜拿了, 回去给韩小将军,他要是还想搏一把,就把那些都好好地记在心里。”

韩浩的婚事如果牵扯上了章家姑娘,恐怕单从符悦身上入手也不顶用, 傅霜如大感麻烦, 但也只能先这样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夜也已经很晚了,你便先回吧。”

“过几日我会尝试着在圣人面前探探口风,若是有结果, 再与你们韩将军谈。”

宋然躬身谢过,被人领着出去了。

傅霜如翻看着案上被人刚呈上来的资料,神色有些疲累。

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小声请示道。

“大人,昭仪娘娘那边,您看?”

舒嫔……傅霜如闭了闭眼,这也是个大麻烦。

傅霜如挥挥手,示意那人不必多言。

“这次的事情多谢了,告诉娘娘不必担忧,答应她的事情,傅某自然会做到。”

黑衣人躬身应是,正要退出,傅霜如却突然又把他叫了回来。

“等等……白云霜那边,恐怕还要舒嫔娘娘多多照料。”

太子妃使小聪明防备白云霜入东宫,结果赔了荣国公老二家的独苗苗,若是恼羞成怒之下,再做出什么更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只会让圣人对她更不满。

拜托舒亭毓出面对自己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大侄女照拂一番,也是为了防止太子妃继续犯蠢。

庄平帝怎么看太子妃,傅霜如已经懒得管了,只是王皇后刚死在自己手上,傅霜如暂时不想太子妃的行迹让庄平帝再多几分回忆。

白云霜出现在中秋宴上,确实是清乐公主准备好的一场好戏,不过这场戏不是唱给太子殿下听的,而是唱给太子妃听的。

当年舒亲王战死漠北、举家蒙难后,白氏一族也紧跟着蛰伏了起来。三十年前,四王之乱后,明露郡主虽幸免于难,舒家满门却被清算,白舒两家世为通家之好,白鹤谷为求避难自保,娶妻韩郡谢氏女,长女即为如今的东宫太子妃。

而白云霜的母亲舒亭秀,说起来还是当年舒亲王堂弟的女儿、白鹤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若非后来舒家满门被贬,身份算得上是非常尊贵了。

至于白鹤谷为何会在娶了谢氏五年后又与当年的那位表妹藕断丝连暗通曲款诞下了白云霜,傅霜如并不感兴趣,但他能查到当年谢氏明面上应下舒亭秀进门、转脸就把人毒哑了卖到勾栏院里,那恐怕上面那位也能查到。

王皇后是怎么把自己蹉跎到那一地步的,傅霜如不清楚,但看庄平帝对东宫的态度就知道,恐怕是她本人的问题,既然这样,再联系一下宫中至今为止还流传的“先皇后善妒”的言论,傅霜如当然得防止中宫那边刻意诱导太子妃做蠢事。

更何况,草鸦川的痕迹,找到了。

就埋在太子妃新近亲手给长孙殿下做的香囊里。

傅霜如食指微屈,轻轻叩了几下案几,太子妃身边的那只鬼,得想办法尽快揪出来才是……

还有那位郡主殿下,傅霜如翻了翻案上的资料,知她已经全力安抚住了卢夫人,取得了明日一起上山大殓的资格,好在今晚下山前已经把尾巴处理干净了,不过还是得想办法让这位郡主少一些好奇心才是……

傅霜如呵笑一声,看来得让那位世子殿下知道点轻重了。

傅霜如这头千思万绪,外书房的灯燃了大半夜,他只在四更时草草睡了个囫囵觉,五更便起身领兵护送卢夫人一行上山了。

燕平王自冀北八百里加急夜以继日地疾行,好歹是赶上了在生母入土前再多看她一眼。

众人按着仪程有条不紊地送敬太妃出殡,裴时观将引魂幡插在坟前叩首时,大概很难明白,庄平帝让他跪的究竟是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裴时观回忆起那个日头毒辣的上午,汗水顺着自己的额角一条一条地流下,厚重的功服下自己单薄的后背水意淋漓,怀着五分的漠然、三分的莫名和两分礼节性的哀伤的他麻木地跪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次站起来时,身子轻微地颤了颤。

傅霜如站在三步之外,凑近了小声对他道。

“殿下是累了么?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裴时观那时候渴得厉害,短短半天嘴巴上就起了干皮,他疲倦得很,半句话都懒得多说,但还是克制有礼地回了傅霜如。

“先生有心了,时观无事,还熬得住。”

——殿下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无事,我还熬得住。

这段对话,在裴时观之后的年岁里,支持他走过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坎坷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