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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正圆/她只是想生个孩子(71)

作者: 者家 阅读记录

“小丫头, 我当初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饶了你一条命, 却不意味着你能仗着你师父的脸面在我这里横行无忌!”

“须知擅闯我这绿蚁阁的人可是没几个站着出去的,现下你不知感恩倒也罢了, 总归是年纪小不好与你计较, 现在却是来向我讨债?”

“莫不是我这做长辈的太纵着你了, 倒是惯得你不知礼数!”

“不知礼数”四个字轻轻一吐, 登时又有一群宫装丽人持剑上前把怀媛一行围了起来,傅府的家仆亦是拔剑以对。

剑拔弩张之时, 嘉善郡主却又扑哧一声笑了, 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摇着头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地感叹着。

“罢了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与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没得让人说我以大欺小的。”

“这欺负了小的惹来了老的却是平白弄得我没脸了……算了算了,你们扫什么兴, 都退下!”

一声轻呵, 亭外如狂风过境般被敛了个干净,宫装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怀媛和她带上来的几个人。

怀媛不为所动地轻笑道。

“郡主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今日却是不巧,我确实是来讨债的。”

嘉善郡主突然就起了脾气,猛地一下摔了杯子,冲着怀媛呵呵冷笑,翻脸无情道。

“你来讨我的什么债!莫要说些可笑的孩子话了,别说你,就是你师父,我也是不欠的!”

怀媛冷冷地回望着嘉善郡主,面不改色道。

“我来讨一条人命债!”

嘉善郡主唇边笑意更冷。

“你虽然是季芸翳的弟子,可季芸翳还没死呢,何时轮得到你来替她讨债!”

“更何况玉门关她三次救我,前两次我可都是还了的,最后一次……”

嘉善冷笑两声。

“你何不问问她,我那时可曾求着她救我了?”

“当年的那个领兵作战征战四方的沈嘉善早都死了,死在玉门关外黄沙土里!”

“拿当初那份并非我愿的恩德来求得报酬,我竟不知宓羲圣手何时成了这样的欺世盗名之徒!”

怀媛眉毛轻挑,被别人这样连着亲人长辈一起骂的这么狠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笑意更显冰冷,柔声否认道。

“郡主却是误会了……我来讨的,是刘姑娘的那条命债。”

嘉善郡主生生震碎了面前的石案。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好半晌,嘉善郡主才再次语调艰涩地开口道。

“你,你和……十三峰,有什么关系……”

怀媛笑意不变,再次摇头。

“我与刘前辈并无瓜葛,只是……与纪前辈能侥幸攀上几分来往。”

怀媛说罢自袖中掏出了一枚剑穗,那是刘璇死时剑上佩戴的穗。

嘉善郡主目力极好,即使是相隔甚远也瞧得一清二楚,自开始到现在的那份游刃有余当即碎裂的无影无踪,望着那枚剑穗,久久不语。

二三十年前,沈嘉善为一己私利挑起四王之乱,其时为了防止毒害东宫的秘密暴露,残忍杀害了好心前来奉上解药的十三峰弟子刘璇。

而刘璇,却是重云宫纪裴未过门的妻室。

当时纪裴为东宫效力,碍于形势不杀嘉善,却是给她留下了一句“杀人者终偿命”的谶言。

当时沈嘉善一心偏执不走正道不为所动,等后来在西北被战事洗礼了几年,回忆往昔时,虽然手上早已沾满鲜血,却确实唯独对刘璇的死耿耿于怀……

那确实是她欠下的一条命债。

沈嘉善久久地看着那枚剑穗,恍然间陷入了回忆,怀媛也不去打扰她,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嘉善郡主才抬起头,脸上的沧桑之色却似乎是浓重了七分,粗哑着嗓子开口道。

“你要求什么?”

怀媛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温柔道。

“所谓一命换一命,我所求的,自然也是一条命……”

嘉善郡主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

“老身早是世人眼里的已死之人,苟延残喘这么些年也只是为了赎当初的罪罢了。”

“如今宫里的人事往来朝中的党派斗争,老身是半点都沾不去手,你找我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却还不如找个山匪流氓来得快。”

怀媛微微一笑。

“郡主过谦了,郡主深得圣人信任,单是这一点,那可是千千万人难以匹及的……”

嘉善郡主骤然抬头,紧紧拧着眉毛望向怀媛。

“小丫头,我劝你做什么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才好……有些人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怀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嘉善郡主不满地皱眉道。

“你笑什么?”

怀媛拿了帕子掩了唇角,笑盈盈道。

“我笑郡主自己都命不久矣,却还担忧我一个小辈日后如何……”

怀媛话音还未落,一位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已经按耐不住地跳了出来,娇呵一声:“放肆!”

嘉善郡主沉着脸站了起来,寒声道。

“故弄玄虚那一套可对我没用!”

怀媛冷笑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开口道。

“西山腰的荆棘丛下埋着什么,郡主何不自己去派人查查呢?圣人为保郡主连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事端都瞒了下去,难道却是连郡主本人都没告诉么?”

嘉善郡主一步一步从亭子中走出,逼视着怀媛的双眸,一字一顿道。

“病猪疫情,乃为农人饲养不当所致,天灾意外,又何必拿出来说事。”

怀媛笑意不减,亦轻声反问道。

“郡主……你自己信么?”

嘉善郡主在怀媛面前站定,脸色阴沉不定,久久不语。

山上的夜风吹的冷,怀媛受不住得裹了裹自己大氅,衣物摩挲的轻响惊动了嘉善郡主,须臾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般问道。

“媛丫头,你究竟想我做什么?”

怀媛倦怠般地闭了闭眼睛,语气轻柔道。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郡主帮我保住一条命……”

“不过郡主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做违背立场之事。”

“其实说来你我立场一致利益共同,与其搞成债主与还债人的关系,不如说结盟更为好。”

“毕竟,圣人要郡主帮忙守着的东西,总不会是留给章皇后一脉的吧?”

沈嘉善脸色青青红红的变换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泪水都落出了眼角,目光中似有几分悲意,似自嘲似感慨道。

“真不愧是……真不愧是姓岳啊……你与……倒也真是相像……不站外边吹风了,随我进屋说话吧。”

嘉善郡主言罢,扭头朝着一座单独立着的木屋而去,怀媛提裙跟上,在心里冷笑不已。

——虽然嘉善郡主话中的那个人名含糊过去了,怀媛却猜得到指的是谁,怀媛的姑祖母,岳家曾经出过的那位皇后。

沈嘉善身为舒亲王遗孤,舒亲王一家为守城蒙难后,其被接回洛都宫中封为郡主容养,因着当时是怀媛的曾祖父亲手在前线带回来的小女孩,当时身体就不太好的岳皇后还是坚持将其抱养到了膝下,与当时的东宫太子即当今圣人有堪比亲兄妹的情谊……

只是岳家如此待她,她却分明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记恨岳家曾祖救援不及,费尽心思挑起四王之乱来谋害东宫,给岳皇后唯一的儿子下毒……

就这样平帝都不杀她,也确实是把她当亲妹妹看了,他们深宫兄妹的情谊外人不懂,可老实说来,她欠岳家的又怎么算呢?

也无怪怀媛自从知道了嘉善郡主的身份后就对她不冷不热了。

如今再怎么补救悔过,也不过是鳄鱼的眼泪,惺惺作态罢了。

若非万不得已,怀媛宁愿假装自己当初从未误入过念慈庵的偏院、从来不曾知道嘉善郡主隐居西山这桩宫闱秘事。

只是章皇后来势汹汹剑锋尖锐,怀媛力有不逮却偏不敢冒丝毫的风险,少不得要做一些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