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子夜鸮(178)

“你说过,他很怕疼。”况金鑫忽然开口。

池映雪拿着纱布的手一顿,抬起头。

况金鑫静静问:“那他每次疼的时候,是不是就把你叫出来挡着?”

池映雪如水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是呢?”

况金鑫毫不犹豫:“他不应该这么对你。”

“或许,”池映雪说,“是我故意受伤,想用疼吓住他不敢出来。”

况金鑫轻蹙一下眉:“你也不应该这么对他。”

池映雪笑了,笑意到了眼底,却成淡淡的凉:“你的立场还真不值钱。”

“你总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况金鑫不傻,“但话都是你说的,他没机会为自己说话。”

“你想找他出来聊天?”池映雪低下头,专心致志缠绕纱布,声音轻得好似不经意,细听,却冷。

“我想你们少受伤。”况金鑫说。

“你们”二字,让池映雪觉得刺耳,他沉默地包扎完,重新抬起头,忽然狠狠攥住况金鑫的手腕,用力将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鼻对鼻,眼对眼,近在咫尺里,他第一次认真宣誓所有权:“申请入队的,是我,你的队友,也是我。”

第100章 互猜

给完况金鑫急救箱, 关上门,房内终于只剩下徐望和吴笙两个人。

窗户没开, 得不到流动的空气, 凝滞在有些狭小的标间内, 让本就安静的氛围,更显沉默。

安静可以, 沉默,就让人难耐了。

对着门板的徐望, 在尴尬升到最高点之前,转过身来,一拍吴笙刚卸下来的背包,故作自然地打趣:“还抱着不嫌累啊。”

说完, 他绕过对方, 径自走到桌旁,放下自己背包,打开翻翻找找。

吴笙抱着背包在玄关又站了一会儿, 看着徐望忙忙碌碌,眼底有些情绪,闪烁不定。

“池映雪不会有事吧?”迟迟等不来回应, 徐望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唱独角戏。

如果吴笙再不说话,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幸好,那边终于有了声音。

“还能走路,应该没伤筋动骨, ”吴笙说着,走到徐望身边,把背包和对方的并排放在一起,“如果你不放心,就过去看看。”

背包放得近,两个人也挨得近,各自翻东西的胳膊时不时碰一下,可谁也没往旁边挪。

“不用了,要是真的很严重,小况早就过来了。”徐望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按理说,他就应该离开桌边了,脱个外套,或者去洗手间洗把脸。可他脚下没动,还像模像样在背包里翻,感受和对方肩并肩,紧密挨着的状态。

他也觉得这样很傻,可谁让吴笙讲那种见鬼的故事。十年前的心情早就休眠了,哪怕再度重逢,他也一直保持得很好,但这人非要来撩拨。

撩了,又不给后续。

C后悔了,想抱紧B。吴笙呢,也后悔了吗?那自己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不当面说?

正想着,拿完日用品的吴笙,先转身去了洗手间。

身边突然空了,有点凉。

“我先洗澡了?”卫生间里,吴笙询问浴室的使用权。

洗吧洗吧,最好把脑回路都冲平!

徐望在心里把人抽打一百遍,说出来的却是:“嗯。”

卫生间的门板合上,关门声不大,却听得清楚。

徐望扑到床里,一口老血哽在喉咙,想吐,吐不出,想咽,不甘心。

“莫名其妙”四个字,像团火在心口里烧。

你故事都讲了,是死是活不该给个话吗?

卫生间内,吴笙靠在门板上,望着头顶昏暗的灯光,一点点调整呼吸。

可心里还是乱,就像有另外一个自己在疯狂敲代码,哒哒哒,哒哒哒,但敲的是什么,想编怎样的程序,解决何种问题,一概没影。

有些话,放在信里可以讲,放在故事里随便说,可一到面对面,就像长了腿,自己拼命往后跑。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然。

可话又说回来,他故事都讲了,徐望不该给点什么反应吗?

哪怕是怪他把已经翻篇的事情再翻回来,生个气呢,也比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强。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乎是徐望的绑定防具。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之后,他绝口不提被推开的事,十年后的重逢,他绝口不提通信告白的事,开始是他,切断也是他。现在换自己想旧事重提,他又当看不见。

吴笙靠着门板坐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目光渐渐蒙上一层暗色。

如果时光能倒流,刚在鸮里遇见的时候,他不会让亲完就跑的徐望全身而退。

那时候他是真的狂喜,然后对方说,这只是个恶作剧。

他的报复只是一个雪团,太轻了,他该把人直接扑到雪里,死死压住,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能闹着玩。

氤氲水汽布满卫生间的时候,吴笙站在花洒底下,想,等会儿出去了,就配合徐望,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从头到尾,徐望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在那个雨夜,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有片刻的恍惚和迷离。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臆想,和依托这些臆想,延展生出的自以为是的感情。

可当洗完澡,回到房内,看着徐望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什么“都是自己的错”立刻飞到无尽海,只剩下“你还能再没心没肺点吗”的愤懑。

吴笙粗鲁而敷衍地擦两把头发,便把毛巾丢到一旁,然后悄无声息走到徐望床头边,蹲下来,非常幼稚地朝侧躺着的徐望脸上吹气。

“呼——”

徐望的睫毛因为突来的气息微微颤抖,人却没醒。

吴笙鬼使神差又靠近些,近到头发滴下来的水,湿了对方的枕头。

“呼。”

这一下吹得轻了,不像恶作剧,倒带了点温柔。

徐望还是没动静。

吴笙不自觉抬手,可在指尖马上要碰到对方脸颊的时候,又顿住了。

隔着一厘米,他的手沿着对方的头发,到眼睛,到鼻尖,到脸颊,到嘴巴,一路轻抚下来,沉浸其中,不亦乐乎,就像真抚摩到了似的,开心得像个用科技让人类生活又飞跃了一个台阶的IT大佬。

“嗡嗡嗡——”

手机在桌上震出不亚于铃声的响动。

吴笙猛地缩回手,迅速起身去桌边拿电话,下意识不希望震动太久,吵醒睡着的人。结果带着做贼心虚的余韵,动作又太快,马上要到桌边时,一脚踢到了椅子腿上,椅子发出“咣——”一声哀嚎,吴笙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最后接通电话,一瘸一拐往门口走,边走边压低声音说的那句“喂”,听着都可怜兮兮。

“熟睡”的徐望睁开眼,怅然若失。

确认玄关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他才拉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缩进黑暗里。

他扛不住了。

他就一颗心,承受不了起起伏伏,会散架的。

“行,我这就回去。”虚掩的房门外,传来吴笙的声音。

徐望其实一直没听清吴笙和电话那头在讲什么,因为对方似乎已经去到走廊上了,但就这一句,因为吴笙突然郑重起来,而清清楚楚传进了被子下的徐望耳朵。

徐望皱眉,这不是一件“小事”的语气。

吴笙挂上电话回到房内,看见的就是已经掀开被子坐起来的徐望。

“出什么事了?”暂时抛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徐望现在满心满眼,只剩担心。

“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没大事。”吴笙云淡风轻道,“不过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所以来回可能会耽搁几天。”

徐望太了解吴笙了,如果真没大事,他压根不会特意强调。

但他不准备戳破,只说:“我和你一起回北京。”

吴笙愣了下,摇头:“不用,太折腾了。等晚上得了新的坐标点,我们到下一关汇合就行。”

徐望沉吟一下,找了个正当理由:“我想回去把租的房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