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子夜鸮(249)

“我印象特别深刻,只要一下雨,他们就非把我推到泥坑里,然后围着哈哈大笑……”

他苦笑一下,可这苦涩很短,就像一闪而过的阴霾,再去看时,已明媚晴朗。

“后来有个邻居大哥哥,发现我总被欺负,就帮我出头,他比我们都大,那时候已经念初三了,一个单挑一群小孩儿没问题。自从他罩着我,我就再没挨过打……”

“运气不错。”池映雪终于给了一句不甚热络的回应。

他站在距离沙发两米的地方,没再继续离开,也没重新靠近,只是转过身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况金鑫,像是百无聊赖,那就索性听个故事。

“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我当时几乎把他当成亲哥哥了。”况金鑫看向池映雪,灿烂一笑,“然后不到一年,他考上了重点高中,要搬家到离学校近的地方。”

池映雪蹙眉。

他果然不喜欢这个故事。

“临走的时候,我抱着他哭,不让他走,谁劝都不行……”

况金鑫再次陷入回忆,明明望着池映雪,可目光,却落在不知名处。

“我说你走了,以后就没人保护我了。他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能永远保护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后来他还是搬走了。他一走,那些人就打我,但我还手了,我发了疯似的,不要命地还手,最后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他的目光重新和池映雪交汇,透着自豪:“那之后再没人敢欺负我。”

池映雪耸耸肩:“所以他说对了,求人不如求自己。”

况金鑫收敛笑意,正色摇头:“不,他说错了。”

池映雪:“错了?”

况金鑫说:“我能还手,是因为我心里记着他,记着他给我的保护,鼓励,还有温暖。它们,带给我力量。”

池映雪沉默下来。

和煦日光映出他漂亮的轮廓,某个刹那,眉宇间仿佛闪过另外一个影子。

“这个世界上,能永远保护你的人,是存在的。”况金鑫静静望着他,目光温和,却坚定,“只要你把他永远记在心里,他就能一直守着你。”

……

北京时间18:00,湖南。

因为没提前联系,这一次神通广大的池卓临总裁,没有来得及帮小分队安排总统套。他们入住了一家快捷酒店,两个标间,一个大床房。

大床房给池映雪,毕竟蹭住了人家这么久的总统套。

但是开完房,徐望又有点后悔,觉得应该定个标间,然后派老钱或者小况,哪怕自己也行,陪住一晚。

把这念头和其他队友私聊之后,况金鑫却说,队长,放心吧,池映雪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徐望半信半疑,纠结了两个小时,待到晚上八点,还是偷偷摸摸敲了池映雪的房门。

门开了,但池映雪没有请君入内的意思,就站在门板后面,茫然看他。

徐望也有点尴尬,但看他状态还行,没有不稳定的迹象,心一横,把攥了半天的东西,硬塞进门缝,塞到对方手里。

池映雪猝不及防,接完了,才看清,是一个刻着阿拉伯数字“6”的小徽章。徽章做得很精致,但……意义不明。

抬起眼,他不解地看向自家队长。

“那个,队员编号,”徐望心里没底,语速就有点不稳,“他们的我都发完了,这是你的。”

徽章是徐望交卷当天,在网上订的,不用特殊制版,这种阿拉伯数字很多店里都有现成的,他选了一家同城店铺,隔天快递就到了。

池映雪用拇指轻轻拨弄一下徽章,蹙眉:“我排6号?”

“嗯,”徐望停顿片刻,“阎王排5号。”

池映雪不说话了,安静看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

徐望任由他看着,目光不闪不躲。

有些事,不提,永远是结,说破,才能照进阳光。

“给我吧。”池映雪忽然说。

徐望没懂:“什么?”

“5号的徽章。”池映雪扬起嘴角,“我是6号,兼5号。”

徐望反应过来,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枚徽章。

这次还没等他给,池映雪直接伸手过来拿。

“谢谢队长。”池映雪淡然一笑,啪,关门。

徐望:“……”

这位队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啊!!!

一门之隔。

池映雪转身走回大床,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把两个徽章都别到了衣服上。

徽章很小巧,别在领口、胸前或者衣摆,都精致,也不影响活动。

但是躺进大床里的池映雪,整整三分钟,愣是没敢翻身乱动。

末了,他还是恋恋不舍把徽章摘下来,用柔软纸巾包好,放进背包最隐秘安全的位置,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屋内的窗帘都拉着,厚重窗帘,遮挡了万家灯火。

房间暗得像深夜,只一盏床头灯,尽职尽责地亮着光。

池映雪侧躺着,盯着那盏灯看了许久。

最终,伸手把它关了。

上一次睡前关灯是什么时候的事?池映雪不记得了。又或许从来就没有。他的夜晚,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都要留盏灯。

他讨厌黑暗,或者说,恐惧。

就像此刻的这间屋子,暗得没有一丝光。

可他现在很踏实。

“晚安。”

黑暗中,传来他轻轻的低语,像在和自己说,又像在和另外一个人说。

第147章 情报

酒店标间简易的小桌前, 吴笙正伏案构思他的“教NPC做人计划3.0”。

徐望从外面刷卡开门。

吴笙停下,抬头问:“给他了?”

“嗯。”徐望的目光柔和下来, 点点欣慰。

吴笙看出端倪:“还有其他?”

徐望说:“他把5号也收了。主动问我要的。”

吴笙意外。

徐望走到离吴笙近的床边, 坐下来:“他说, 他是六号,兼五号。”

吴笙点点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至少小雪不再沉浸在这两天以来的静默压抑里了, 他就替他高兴。

“其实……”徐望脸上的笑意渐淡,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伤感,“我还挺舍不得阎王的。”

吴笙沉吟片刻:“小雪说他找不到阎王了,并不一定代表阎王离开了, 也许他只是沉睡了, 或者……和小雪彻底融合。”

“融合?”徐望不解。

“就是说,他既是小雪,也是阎王。”吴笙说。

“有这种可能吗……”徐望问得小心翼翼, 又莫名期盼。

吴笙毫不犹豫点头:“人的大脑构造非常复杂,人格分裂至今也没有明确的治疗手段和结论,不明确, 就表示都有可能。”

徐望抬头看天花板,轻轻呼出一口气。

希望吴笙是对的, 希望吴笙说的都是正确答案——这样的心情,竟如此强烈。

池映雪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这是他从9/23出来之后, 在网上查池卓临时,查到的。那是一篇商业杂志的专访,关于家庭,关于父亲,池卓临都只简单一带而过。

噩梦已经远去,但愿,相伴走过噩梦的小雪和阎王,也能永远在彼此心底。

“别想了。”吴笙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一切都会好的。”

“嗯。”徐望应着,目光不经意扫过吴笙桌上的小卡片,也不知道该苦笑还是该佩服,“还没死心啊。”

吴笙歪头:“有必须死心的理由吗?”

徐望白他:“你都发出去多少张了,也没见到成效。”

“你太心急了,”吴笙语重心长,“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徐望叹口气,朝吴笙伸手,“你继续树人吧,手机借我。”

吴笙一愣,显然没懂他要干嘛。

徐望说:“联系一下岳帅。”

“哦对,我们在9/23待了三天,按理说他们早该过来了。”吴笙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手机拿出来,但迟迟没递过去。

徐望手都伸酸了:“给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