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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鸮(39)

“客舱毛毯吧,”检修工程师也一头雾水,“不过里面好像还包着什么东西……奇了怪了,怎么塞到起落架隔板里了……”

工程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之放到地上,一层层打开毛毯,想要一看究竟。

他的愿望很快实现了,因为毯子包的并不怎么严谨,三两下,里面的东西就露出真容。

然后……两个工程师就冻结在了清晨的凉风里。

一个漆木骨灰盒。

盒身雕花,右刻山明水秀,左刻万古长青,中间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老人笑着,目光仿佛能和每一个看着她的人对上,和蔼,亲切,温暖。

“外婆!”哭累了的沈一四从妈妈怀里抬头,发现了这边情况,立刻高兴地叫起来!

年轻女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愣在原地。

她当然不会害怕自己的妈妈,只是不懂为何托运在客舱的骨灰盒会出现在这里。

吴笙和徐望却懂。

老人家唠叨,老人家怕冷,老人家裹着毛毯才好安安稳稳待在四下漏风的起落架里,然后救下自己外孙,也顺带救了整架飞机。

如果沈一四去机尾的时候,况金鑫没有给小孩儿毛毯呢?

恐怕这架飞机的命运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原来藏着这么多凶徒这么多罪孽这么多恶念的关卡,最关键的任务线,竟只是一条小小毛毯上的亲情,和人心底的那一点点善。

同一时间,四人耳内响起久违的声音——

【鸮:恭喜过关,2/23顺利交卷!亲,明天见哟~~】

第25章 交卷后

夜色下的红山, 空得辽阔,静得苍凉。历经了四百多年风霜的镇北台, 再没有白天如织的游客, 静静伫立在山顶凛冽的风中, 像一个武将,瞭望着他守卫的这片疆土。

忽然, 半空中出现一个紫色光点,慢慢变大, 眨眼就成了井盖大小的紫色旋涡,接着四个大活人从里面掉出来,噼里啪啦落到镇北台上。

落地的闷响里夹着“哎哟”的痛叫,一下子就打破了山顶的静谧。

如果这时在镇北台上方俯瞰, 就会看见四个呈大字型的身影, 皆仰面朝天,或喘粗气,或深呼吸, 透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和疲惫。

钱艾:“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扔出来的……”

徐望:“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八抬大轿送你回家啊。”

况金鑫:“才四点二十……”

钱艾:“四点二十?我感觉像过了四十天……”

吴笙:“歇两分钟就赶紧撤吧,山顶风硬。”

然而过了两分钟, “通关”带来的成就感在疲惫里一点点冒头,让人后知后觉地有了一丝兴奋。

“这关能活着出来绝对得给你记头功, ”突然闪回的战斗画面让钱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低头特认真地看吴笙,“机尾爆炸的时候你要是没拉住门框, 我们几个都得飞出去!”

“还好吧,”吴笙站起来,拍拍衣服裤子上的灰,状似云淡风轻地谦虚,“那种情况里,找稳固依靠是本能,我就是反应和动作都稍微敏捷了一点。”

徐望躺在那儿,斜眼看着吴笙嘴角眉梢那快飞起来了的得意,真想劝钱艾两句:别夸了,再夸他能登月。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钱艾还真没继续夸,而是话锋一转:“不过你‘一带三’的时候我是真惊呆了,你这几年怎么练的,身体素质这么好了?”

这话吴笙就不乐意听了:“我身体素质什么时候差过?”

“高中啊,”钱艾说,“记不记得有一回,徐望和七班那个挺狂的在走廊里打架,我们怕被老师抓着,谁也没敢动手,就你上去帮徐望,结果七班那小子推你一把,你就晕了。”

吴笙:“……”

“他不记得我记得,”徐望来了精神,三两下爬起,给这段回忆续上,“后来老师来了,哪还顾得上我俩啊,先把他送医务室了,没办法,年级第一多金贵啊。”

“对对,”钱艾一个劲点头,“后来七班那小子怕被处分,不是还和你串供,说你俩没打架,是闹着玩吗?”

“切,”徐望撇撇嘴,“我一开始都没想搭理他,处分就处分呗,反正只要别让那小子好过,怎么都行,”说着说着,他瞥了吴笙一眼,“谁知道后来这家伙醒了,非说我们是闹着玩儿。”

“他那是帮你,”钱艾听不过去了,仗义执言,“他要不那么说,你俩都得记大过。”

“你怎么总说他帮我呢,”徐望忍半天了,“刚才就说他上手是为了帮我,他是为了拉架好吧,中立的。”

“你俩都给我等一下。”吴笙才是真正忍不了了,必须打断,为自己的青春正名,他先看向徐望,“第一,我就是上去帮你的,连老钱都看出来了,你领悟力是负数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最后你就落个口头批评。”说着,他又扫了眼钱艾,“第二,该不会这么多年,你俩都以为我当时是真晕了吧?”

徐望还没从“拉架还是拉偏架”的混乱里出来,又再次收到新信息,大脑有点转不动了:“啊?”

钱艾这回也意外了:“不是真晕?”

“当然是装晕。”吴笙理所当然道,“我要不晕那不就成三人打架了吗,我说我是拉架,那小子能认?所以我必须晕,我晕了,那小子就怕了,只要他认怂,后面的一切都好操作……”

“我懂!”况金鑫猛地坐起来。第一关他们遇见徐望,而徐望只看见吴笙还没注意到他和孙江在旁边的时候,俩人就曾叙旧过高中徐望被三个虎背熊腰的踹球门里而吴笙叫老师过来的事,当时吴笙就说过,“这叫智取!”

钱艾:“……”

徐望:“……”

吴笙倍感欣慰。高山流水遇知音,名字叫做况金鑫。

聊着聊着,四人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什么荒野山头,而是实实在在的2/23坐标点——镇北台。在“鸮”里,这个坐标和登机口是重合的,所以他们从航站楼走到登机口,对应的现实里就是从宾馆来到镇北台,这没毛病,问题是是后来飞机又飞了那么久,难不成是原地起飞原地降落,中间都在天上绕圈玩儿了?还是说坐上飞机以后,再移动的就不算了?

四人一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瞎聊一通,那点点交卷后的兴奋也慢慢散了,倦意重新袭来。踏着夜色,他们做贼似的离开景区,用手机叫了个车,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就回到了宾馆。

站在宾馆门外,他们才想起一个严峻的问题——零点进“鸮”的时候,他们正在和宾馆阿姨隔门沟通,后来他们全被卷走了,门外的阿姨会怎么反应?满腹疑惑离开?冲进屋里发现没人?或者干脆直接报警?

不管哪种情况,他们都需要给对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现在,落地玻璃门里,那位阿姨正趴在前台打盹。

“怎么办?”钱艾有点犯愁地抓抓头。

“进。”徐望当机立断,“该来的总会来,见机行事吧。”

语毕,他第一个走了进去,吴笙紧随其后,况金鑫和钱艾互相看了一眼,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像有感应一般,阿姨偏巧就在这时候起身睁了眼,本来是想打哈欠,结果刚张开嘴,就看见他们四个从外面进来。于是哈欠停住了,眼睛和嘴巴还瞪得大大。

四人原地站定,不向前,不后退,只静静看着阿姨,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你们……”阿姨终于说话,不过语气里没任何质问,就是单纯的疑惑和奇怪,“你们啥时候出去的嘛?我一直在这里咋都莫看见?”

四人被这意料外的提问弄蒙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徐望说:“呃,就先前出去的,吃个夜宵,您可能睡着了,没注意。”

“哦。”阿姨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解释,末了还不忘热心提醒,“夜里风冷地很,娃们多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