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状似无意地说着，假装“认识了这么久都确定了关系你居然还不和我线下见面”这种抱怨根本不存在自己的心中。
但他没等到回答。
屏幕黑了。
“靠！”
出租屋里，孙翔郁闷得极了：他怎么忘了今晚租住的公寓电路检修！！
算了。
盯着黑黢黢的电脑屏幕半天，孙翔看了看表，还是放弃了现在出门找个网吧登陆游戏的想法。
已经深夜了——平常这个点，叶修也差不多会下线。
明天再说吧。
洗漱完毕后孙翔躺在床上，心绪迟迟无法平静。一贯睡眠良好的他，此夜耗费多时，才进入黑甜梦乡。
二
今日的梦很美。
他梦见了将近半年前，与叶修初见时的模样。
荣耀这款号称“距离全息只差一步”的全3D游戏可玩性极高，自制武器系统、开放的无红名限制的“神之领域”之外，就连游戏人物的建模也称得上完美——游戏人物可出现的日常动作、表情几可乱真。
孙翔当然不会错过它。
他不是在刚进入游戏时见到叶修的。
遇见叶修的时候，对方正被几个人围攻。
围攻者要么穿着套装要么装备橙字武器，被围攻者一身搭配得破破烂烂又伤眼的装备，唯有手中持有的怪模怪样的银字武器耀眼夺目。
哦，这是准备夺人装备啊？
一腔热血正义凛然的孙翔想也不想，操纵着自己的满级大号上去就开始除暴安良。
……然后他和君莫笑——就刚被围攻的哥们——就被对方越来越多的增员逼得开始逃跑。
“哥们你手上的武器是有多厉害啊？！”
尽管处于夺命狂奔的路途中，孙翔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以变换多种形态，不转职的话二十四职业的技能都可以用，你说厉不厉害？”
“哇，那难怪他们追你追得这么紧。”
“不，他们围攻我是因为我刚抢了他们的野图BOSS。”
提问：你以为被欺凌的“弱小”其实是欺凌了别人的那个人，你还为了帮他陷入困境，是什么感觉？
答：想打死他但又鉴于被追杀的状况只能和他合作，MD好气！
BY觉得自己被耍了然而只能暗自生气的孙翔。
三
初见并不如何美好。
然而游戏内的孙翔就和游戏外的他一样，从不记仇。
约了几次竞技场后这事便一笔勾销了，与此同时，孙翔爱上了和叶修——操纵君莫笑的玩家PK。
“来来来多打两场！”
“……莫非你的人设是好斗吗？”
叶修的喃喃自语被孙翔听了个清楚。
“不是我的人设是好斗。”
孙翔操纵一叶之秋转头看向君莫笑：“是难得在游戏里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有趣的武器，不多打几场，怎么够本？！”
“那孙翔大大，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下副本？”
在孙翔第一次给出自己的姓名后就再也没有喊过孙翔游戏ID的叶修，把千机伞当普通大伞撑开，似笑非笑。
“好啊。”
这是孙翔被叶修拖下水的第一步。
“要不要跟着我，感受一把抢BOSS的乐趣？”
“……好。”
这一回孙翔有些迟疑，可他终归还是答应了。
“叶修我觉得这会我们的行动好顺利！”
不知道是多少次两人合作的抢野图BOSS后，已经迷上了这种活动的孙翔快活地喊着叶修。
“那是因为有你在啊。”
叶修十分平静，就好像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话有多么不对一样。
四
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叶修的？
对这个问题，孙翔可以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点。
那天是周六。
孙翔和往常一样登录游戏，刚上就接收到了来自叶修的私信。
——私信里是一串坐标。
他顺着坐标而去，却只见到一片苍茫无垠的海。
“你在哪？”
孙翔发私信问叶修。
他不会觉得自己被叶修耍了——孙翔知道叶修不是这样的人——但……如果是叶修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在这里等自己的时候被别的工会人围攻了呢？
“马上来。”
幸好叶修回私信回得极快，打消了孙翔的担忧。
“抬头，看前面。”
另一条私信紧随而来。
孙翔疑惑地按照叶修的提示去做。
海天交界处静谧无声，再往上，蔚蓝的天空一朵云都没有。
空中……也没什么啊？
……不对！
在他准备继续发问之前，他终于看见了——有一个小黑点，自远方飞速前来。
视野里的小黑点迅速放大，而当孙翔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后，他就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满面的惊讶之情。
——那是龙。
鹿角、牛头、驴嘴、虾眼、象耳、鱼鳞、人须、蛇腹、凤足，充满力量的身躯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金灿灿的光。
而站在龙头上两犄角之间的人，却比金龙更加吸引孙翔的目光。
御龙而行的叶修悬停在孙翔面前：“一起吗，英雄？”
他朝孙翔伸出手。
有那么一刻，孙翔觉得一身装备搭配得乱七八糟，花花绿绿得叫自己都不想多看第二眼的君莫笑，帅气极了。
内心某个角落陡然暴动，似沉寂许久的火山忽然喷发，炽热的岩浆迫不及待地从出口汹涌而至，席卷孙翔心中每个角落。
孙翔定了定心神，握住叶修的手，和他一起，立于龙头之上。
金龙长啸一声，龙头猛然垂直上抬！在孙翔满心惊讶中，云雾忽起，龙身迅速跟上，眨眼间，脚下龙又变成刚见时候横向飞在空中的模样。
“你从哪搞来的？”
“一个连续的任务，奖励是神级坐骑。”
叶修答得相当随意：“这不，刚做完任务就来找你了。”
“……哦。”
孙翔轻轻应了一声。
他不会告诉叶修，方才叶修那么简短的一句话，竟都让他觉得欢喜。
“刚才那个动作是你操纵的吗？”
孙翔指龙起飞时的的情形。
“是，这叫龙抬头。”
叶修的角色侧头看他，明亮的阳光打在他面上，纵然孙翔看见的是君莫笑那张和叶修并不算特别相似的面庞，他依旧觉得，说不出话来。
现实里，屏幕前的孙翔按着自己的胸膛。
就算之前没什么相关经验，现在的情形孙翔也不至于不懂。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只看过照片，甚至都不曾在现实中见过。
“叶修。”
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孙翔的声音极为清晰。
五
孙翔是在游戏中的昆仑上告的白。
传说中的告白圣地，游戏里无数对小情侣亲身体验后表示：此地对告白成功有加持奇效。
那个深夜，在叶修表示自己要下线时，孙翔强行拉着对方，来到昆仑山巅。
大约是时间太晚的缘故，白日里热闹的人群，此刻全不见踪影。
可也正好，叫昆仑的山水白雪，美出最自然的模样。
游戏里的一叶之秋紧紧抱着君莫笑。
游戏外忐忑不安却不愿退缩的孙翔，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后，耳机中传来他最期待的答案。
“我也是。”
叶修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顺着电流而来，可那声音本身似乎也带上了电，叫孙翔全身颤抖，却又欢乐至极。
很快，他们俩就在游戏里结婚了。
游戏里的婚礼上，孙翔第一次见到了叶修的朋友。
都是些高手，可孙翔却没怎么听说过。
呃，其实也正常？
想想自从认识叶修后自己就一直跟着对方下副本约竞技场抢野图BOSS，基本没关注过排名榜更别提八卦，叶修的这一群高手朋友自己面生，真不是什么事。
反倒是叶修，对孙翔说：“你这些亲友我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