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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流年梦一场(7)

注:文中无欢说的“如果….我….”的两句话,根据《错花图》中男主所说“这些东西在,我还怎么过日子,嗯?”以及“没有这些东西,我还怎么过日子?嗯?我还怎么过日子?”二句改编。

第6章 缠

入夜已久,本该笼罩整个帝都的寂静,却被一辆疾行的马车打破。那马车由两位面沉如水的高大男子驾着,驶出皇宫,向着大道的另一头而去,看那方向,目的地竟像是左相府邸。马车虽为疾行,倒也极为平稳。

若有人能透过那拉得密密实实的车帘,窥见里面的人物,定然会大吃一惊——那其中坐着的,不正是此刻应在自家府邸的当朝最受皇帝宠信的左相、李家家主李少月吗?!

李少月静坐在马车里,思绪已然飘远。

他是先帝选中的三皇子的伴读,从他四岁起,就一直陪伴在三皇子杨柏的身边。最初他是带着一点惶恐的——虽然那时候他还小,对身份的认知却已有了模糊的印象。那是皇子,是身份远远超过自己的皇后嫡子。就算他李少月是李家嫡长子,可谁又知道身份尊贵的三皇子,会怎样对他呢?

出乎他意料的是,三皇子待他极好。或许是因为三皇子缺乏玩伴,又或许是其他的原因,总归是,不曾难为于他。

那之后漫长的时光里,他一直伴在三皇子身旁。他们一同长大,即使明面上有着身份的差别,但是三皇子从不在意这些,甚至要求他在无人时直接称呼“杨柏”之名;少年情谊,总是深刻。

皇后离去的时候,杨柏跪了三天,他陪着,最后劝杨柏的照顾杨柏的,是他;杨柏显露出野心开始为那个位置而经营时,他帮着,动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先帝发作杨柏甚至流露出将皇位传给其他皇子的意思时,带着李家坚定站在他身后的,是已经成为家主的他。他不否认那个时候带着全族支持杨柏,是因为认定了只有杨柏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但他很明白,他李少月会那么坚定地支持杨柏,不过是因为那是杨柏。

他李少月愿意带着整个家族来一场豪赌,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过是因为杨柏是那个与他一同长大情谊深厚的兄弟,更是李少月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恋的对象。

李少月爱杨柏,毋庸置疑。自己的爱意,是来源于那日久天长的陪伴而暗生的情愫?还是杨柏对自己格外不同格外真实的态度?抑或是两人间的彼此理解、他人无法插入的默契?他不知道。只是在杨柏大婚的那一刻,看着他和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拜天地入洞房,心底产生的悲伤与刺疼,让他明白,自己早已深陷。

可是他从未想过说出来。那个人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将是彪炳史册的明君,他又怎能,用这样龌蹉的心思去玷了他的未来?他能做的,只有不遗余力的帮助,全心全意的效忠。

因此他娶了向家小姐,不求向家的支持,但求向家的不偏不倚;因此他帮着杨柏用各种手段,隐蔽而坚定的加大手中砝码;因此在杨柏登基后,听闻他纳妃生子即使心中苦闷,面上仍是笑意一片,还为皇上后继有人而表忠心;在明白杨柏选定的继任人是五皇子时,暗中帮助;在杨柏询问自己的女儿可有婚配之人时,尽管心中早已中意向家小子,为了消除他心中向、李两家联合势大的担忧,仍是顺着杨柏的意答了“无”,任凭他指自己的女儿为五皇妃……

所以……今夜,在杨柏把自己召进宫对自己说为了五皇子登基后不至于受某些势大家族的制,他需要自己的帮助时,即使明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李少月依旧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这朝野上下,文不过李、林,武不过向、石。林家暗中追随五皇子,石家这一代已不复昔日的显赫;向氏一门心思忠君,下任家主向言昭虽不曾明言,但李少月怎么会看不出他对五皇子的臣服追随乃至倾慕之心?这些他李少月都明白,杨柏怎会不知?

剩下的,只有李氏;或者说,只有那身居高位又与君王甚为亲密的李家家主李少月。

他接过了杨柏手中的白瓷瓶,在杨柏那似有若无的欣慰笑意中,出了宫。

那巍峨的宫殿,在夜色的映衬下,俱都化作了张牙舞爪的妖魔,似乎即将扑上来,将他拆吃入腹。

即使现在坐上马车已久,李少月的四肢仍是冰凉一片,然而他的内心,却更是荒芜。不,不是因为杨柏那赤裸的杀意而畏惧不甘;仅仅只是为了杨柏的不信任。

他全心全系信任服从的君主,他用一生去爱的爱人,在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以后,换来的只有猜忌和提防;就连那年少时深厚的情谊,似也尽数随风逝去。他怎能甘心?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会让杨柏失望的。如果这就是杨柏想要的,那么,他给。

无边的黑暗仍旧笼罩着皇城,距离第一缕日光的到来,还有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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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后记

大历十七年秋,左相李少月薨。上念其功劳,感其忠义,兼之情谊深厚,遂恸哭不止,言“安是(左相之字)亡后,何人可用?!”;赐谥“文正”,赏奇珍异宝无数予厚葬。

大历十七年冬,帝崩。皇五子杨辽即位,葬先帝于皇陵,改年号“庆历”。

——《史记新成帝本纪》

真后记

“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思?!”

“安是啊,你的心思那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出?更何况,我早就对你有意,时刻注意着你,又怎么可能全然不明,恩?”

“那你做出那副样子又是…看我着急心伤很有意思是不是!”

“不不不,安是你千万别误会,看你伤心我的心都是疼的啊!只是….这不是怕掩饰不住反而对你不好吗?别忘了,你可是李家家主,你真能忍受因为这导致家族被质疑?况且,我可不觉得如果我挑明了,能控制得住自己啊….”

“你!你….那药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那个啊,那是白昊研制出来的假死药,你我不都是服食它才得以相聚吗?”

“杨柏,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咦,安是你就直接叫我柏吧~或者称呼我的字“白非”也行啊,“杨柏”“杨柏”的,听着好生疏…..停停停停停,别握拳了,伤了怎么办?别生气别生气,我说还不行吗?如果我们还在各自的位置上,就算在一起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我又怎舍得你委屈?唯有死亡,我们俩才能从各自的责任里脱身而出。可这时机需要等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我们都年过不惑,我都想不管不顾不再瞒下去告诉你我的心意,它才出现。你看,那个时候小五历练得不错了,李家也有着后路了,你让我还怎么忍得住?”

“ ………”

“安是….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现在我只是杨柏,只是白非;你也只是李少月,只是安是;剩下的时间,就让我们俩在一起,看遍天下繁华,游遍万水千山,可好?”

“白非….”

“恩?”

“滚!!!”

杨柏

我很小的时候娘亲便告诉我,这深宫中,除了她我不能信任何人。

是的,娘亲。娘亲很固执的要求我在无人的时候唤她“娘亲”而不是在众人之前的“母妃”,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既然这是娘亲的要求,我自当照办。

娘亲说的话,我本是不信的。只是当我因为轻信被推进了荷花池在那数九寒天险些丧了命后,我便再也没有违背过娘亲的话。后来,娘亲又让我时刻笑脸迎人。她说,我不可以让别人看出我心中的想法,而微笑是最好的应对。

也就是在那一年,李少月成为了我的伴读。

我想继续遵循娘亲的话,不去相信他,防备着他。可是渐渐的,看着他那双写满关心的眸子,我无法在抑郁时笑着说“无碍”;当我先完成两人都要做的功课时,面对他羡慕的眼神,我无法控制住笑意;甚至于,我无法在他面前维持一贯的冷漠疏离,乃至要求他在无人时直呼我的姓名。

即使心一直在叫嚣着“危险,危险!”,每次看到安是那写满信任的眼,却总是柔和了表情,放松了思绪;不自觉的信任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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