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不过流年梦一场(9)

她终于明白,当初夫君的迟疑是为了什么,当初夫君的逃避又是缘何。只是她是不甘愿的,她不信小时候待他如珠如宝的穆哥哥,真的不爱她;更不信,她王沁兰居然输给了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光风霁月,湛然若神。

然而大儿子出生时夫君取的名、冠的字,生生打破了她的期望。那样的姓名那样的表字,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夫君对肖云清的爱恋。王沁兰觉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着,她却越发感觉到了自己夫君的真心,根本不在她这里。他笑的最开怀的时候,是肖云清上门拜访时;他主动和自己交谈关心家事时,除去关于大儿子的种种,就是关于肖云清来访时的准备;甚至于即使她的生辰夫君会陪着她吃长寿面送她昂贵的礼物上好的酒肴但不可能一天都与她在一起;肖云清的生辰夫君却是会亲手打造一些小物件赠与,还一陪就是一整天…..

她恨啊。不,不是恨肖云清,而是恨她的夫君白穆。

她恨白穆,亲手杀死了她的穆哥哥;她恨白穆,生生扼死了她用一切去爱着的穆哥哥;她恨,恨她的穆哥哥再不会出现;恨自己没办法留住她的穆哥哥。

她从来都不恨肖云清。因为和肖云清在一起的深爱肖云清的,不是她的穆哥哥;只是她的夫君,白穆。

那年她迎着初升的朝阳,送走了她的穆哥哥;那年她就着晚霞,以为自己迎回来了自己外出游历的穆哥哥。她以为自己嫁的仍旧是当初护她宠她满足她所有哪怕是任性至极要求的穆哥哥,却直到婚后才发现,从一开始,回来的就是爱着肖云清的白穆。

王沁兰深深喜欢着甚至是爱着的穆哥哥,在游历中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爱着肖云清把王沁兰当妹妹的白穆而已。那个年少时分说着“兰妹妹最漂亮”的男孩,那个心里只有兰妹妹的穆哥哥,早就不在了。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让时光停留就可以留住她的穆哥哥,那么她宁愿一切在那个时候就终止,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

不着急,慢慢来。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白穆——杀死我的穆哥哥的代价,她想着。

时至今日,即使又生了小儿子,即使夫君给小儿子的名字更加的明显,却再也无法触疼王沁兰分毫了。反正现在,大儿子已经成婚,时机,就快到了。

那天是肖云清的生辰。傍晚,王沁兰让婢女把小儿子带到她儿媳处,嘱咐儿媳多加照看,然后她去了书房。果不其然,用过她加了料的酒菜的二人,早已瘫在地上,再无知觉。她开始点火,从四个角开始,然后是桌上的画卷绢帛,柜中满满的书籍。待到火势已大,便丢下手中火折,取出怀中藏着的鹤顶红,毫不犹豫的服下。

倒地前,她透过窗似乎看到了外面天空漫天的红霞,衬这熊熊的大火,煞是好看。

穆哥哥,你的兰妹妹,杀了让你消亡的人,你开心吗

穆哥哥,兰儿来找你了。

白穆

我白穆这辈子做事为人问心无愧,唯一对不起,是兰妹。

我与她青梅竹马,却一直把她当亲妹子看,只是未让她知晓。

后来我遇上了此生挚爱云清,本想着和他共度此生;却无奈不得不迎娶兰妹。虽是为了母亲,但终究还是我对不起她。婚后,我努力对她好,把一个丈夫能做到的一切都做了,只除了丈夫对妻子的爱——我所有的爱意,俱已属于云清,再无法分与旁人分毫。

我知道她恨我,是的,怎么能不恨呢?我毁了她嫁与一个真真正正爱她的人的机会,拖着她;她与我夫妻多年,从未让我操心过一次,我却无法对她有所回报。她恨我,是应该的。

所以就算当我有意识时已经是和云清一起在森罗殿了,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也只是觉得她不该轻生——她应该好好活着的,没有白穆的王沁兰,应该活得更好才对。我是不怨她的,毕竟,我欠她的太多了。

就像云清和我说的一样:这是我们二人欠她的,就拿我们的命去相抵吧。

只是在这幽冥地府,却是不曾瞧见兰妹的。不过,这也无妨。阎君说,兰妹来世是贵不可言的命格,注定福缘深厚子孙满堂;知道她会过得好,我也可以放下心了——愿你来生,再不要碰见白穆一样的人。和深爱你的你深爱的人,美满的过一辈子吧。

至于我和玉清,不管下辈子如何让,这辈子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共行黄泉路,足矣。

注:《礼记》上说,不管男女,只有到了成年才取字,取字的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这里歪曲了一下,让白穆在孩子一出生就有了表字,不要当真哈….

咳咳,于是这算HE吧?最后两人还是一起死的么…【顶锅盖遁..】

第8章 奈何此生已晚

A

他从床上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草草的弄了些吃的,便开始准备又一天的工作。他的工作很简单,巡视。只是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巡视单调而乏味,鲜少有人能坚持在岗位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专注于工作,而是咒骂着,怨恨着,同时想尽一切方法调动各种关系想要从这里回到北京。没错,北京。那座繁华的都市,距离这里那么近,又是那么远。

他,别人口中的老计,是一个例外,一个在这里干了那么久却没有一丝怨言的例外。他人都觉得是他犯傻,把大好的光阴浪费在这样一个地方,也有人认为他是没有什么关系,认命了。又有谁知道,他的过去?

他也曾金马玉堂,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天资聪颖,从来只有被羡慕的份。在四九城里谁人不知,他大少爷是个俊俏风流人物?只是如今,他却甘愿瓦灶绳床,面对着一日日的寂寞悲凉,做着重复而简单的工作,却是再不愿回到城里。哪怕那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一切是那样的瑰丽诱人,哪怕那璀璨的光辉的未来他触手可得,哪怕有从前一干好友的惋惜劝说。只是,那里再没有那个人了。没有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人,所以哪怕那里的一切都是极好极好的,也再不是他的世界了。

他还记得从前,那个人总是在他身边,温温润润的笑着,仿佛从来都不会生气的样子,就像二月里的春风般,充满着生机。无论他做什么,那个人总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犯的错,那个人帮他抗;有新奇的玩意儿,那个人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惹祸,那个人帮着处理后患。他最喜欢看那个人的眼睛,那双总是让人看不到底的黑色眸子,在看他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专注,带着明显的宠溺和温柔,那样深,就好像他是那个人的全世界。

后来,那个人家里出事了。纵使那人有着惊世之才,有着千种手段,面对着众叛亲离的场面,面对亲人背叛的绝对劣势,也只有惜败的结果。然而那时,他在哪呢?他提前得到了信息,可是他怕了,惧了。他不愿卷到这摊子浑水中去,他怕自己也被卷进去粉身碎骨,所以他连提都没有给那个人提,哪怕他知道,只要有这时间差,也许那个人就可以创造出奇迹。那个人被算计的时候,他缄默不语;那个人请求帮助的时候,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人被排挤出京城,只能当个小小的巡视员的时候,他揽着倾城的绝色,懒懒的喝着夜光杯里的酒,却忘不了那人走时,他在角落里看到的场景——那人一直看着他家到城门的方向,一直一直。直到残阳落下了天际,那人眸子里的光芒渐渐黯淡,化作幽冥的黑夜;那人唇边噙着的一丝浅笑,化作无边的苦意;那人再不看始终空旷的道路,转头出城。

人是不是,总是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呢?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然而他越想忘却,就越是忘不掉。那个人如同他魔障一般,根植于他的心底,由一株小小的树苗,逐渐长成了一株参天的大树。他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是他不想拔出,也无力拔出。只是他仍是固执的不愿承认自己后悔了,他怎么会后悔呢?那样的情况,明明,他做的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无法否认自己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期盼:那个人是那样的机智强大,是不是有一天,他还会再回来?

上一篇:三世 下一篇:浪声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