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就玩呗，别管其他人说什么。”
吴雪峰猛然转头看叶秋。
他眼中年轻气盛的小队长却像浑然未觉副队的不对劲般，目光都不曾从屏幕上移开：“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能遇见你挺幸运的。”
“一叶之秋身边要是少了气冲云水，嘉世可未必能拿到冠军。”
“那可未必，斗神总能找到合适的伙伴。”
吴雪峰下意识地把某位黑子说出的话给说了出来。
叶秋笑了一声：“谁适合我，难道不是我自己决定的啊？”
“我说老吴，你还比我大呢。”
叶秋终于看向吴雪峰：“我们打荣耀，从来不是为的粉丝，不是吗？”
吴雪峰愣住了。
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
“喏，看。”
吴雪峰下意识地随着叶秋的声音，看向屏幕。
——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个小号已经到达了荣耀新区中，一片隐藏在深林里的草地。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四周升起，空中有月光流泻而下，整片草坪美得像是一个梦境。
“带你来看看前几天无意中发现的地方，美吧？”
“……很美。”
吴雪峰轻笑着，右键存图。
他听见叶秋在说“心情好点了就早点休息”，思绪却是越发复杂。
他忽然发现，他所以为的、需要自己照顾的小队长，其实远比自己所想的要成熟、强大。
嘉世队长叶秋，是一个值得人去信任、去依靠的人——不仅仅是在荣耀上。
尽管叶秋今年才满二十岁，可他的成熟稳重，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
——叶秋是如此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甚至于他将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看的一清二楚。
远比自诩成熟的吴雪峰清楚。
吴雪峰暗自摇头。
他隐约能猜到为什么叶秋的表现和同龄人这般不同，却在心疼对方的同时，越发觉得自己有些无用来。
在某些方面，其实是叶秋一直照顾着自己。
而吴雪峰直到今天，才看清楚这个事实。
几年之后，当异国他乡的吴雪峰西装革履和曾经衬衫牛仔裤的自己判若两人地在异国他乡为生计而奔波之时，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夜晚。
他心心念念的小队长，温柔得如此猝不及防。
或许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吴雪峰先前那种有些奇怪的“看弟弟/晚辈”的心态一夕之间，被彻底打破。
取而代之的，是叫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当做同伴战友队长看的人，生出旖旎的情思？
吴雪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当他决定退役的那一刻，他愕然发现，他自己固然舍不得荣耀，可他也同样不想离开叶修。
不是不想离开朝夕相处、一同奋斗的同伴那样的不舍。
毕竟吴雪峰很清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有各自出发去未来的一天。
是那种……恋慕着一个人，所以哪怕对方对此无知无觉，你也想呆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看他笑的舍不得。
吴雪峰差一点就表白了。
那天在机场，叶秋和陶轩一块送他。
他和叶秋拥抱的时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很想把那份心思说出口。
但他没有。
因为分开的时候，吴雪峰看见了叶秋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固然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来的离别的释然。
叶秋他并没有那么喜欢吴雪峰。
他是很看重吴雪峰，可那远远不及吴雪峰对他，甚至可能压根就不是某种，吴雪峰梦寐以求的感情。
“再见啦，小队长。”
于是最终，吴雪峰只是故作轻松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实你哭，我也不会笑你的。”
误解了吴雪峰神态的叶秋说。
吴雪峰只是笑，他是笑着坐上飞的。
我还是不忍心让你为难，不愿拖你下水。
他想。
那天他在飞机起飞后不久，狼狈地躲进飞机上的洗手间，任凭自己泪流满面。
后来吴雪峰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和他的小队长之间间隔千山万水。
但他们始终没有失去联系。
吴雪峰在远方，于生活的间隙里注视着他曾经的队长，注视着他曾经的队伍。
他看着嘉世逐渐变得变得陌生，过去被吴雪峰放在第一位的小队长，而今居然被自己带领的队伍排斥，直至被驱逐。
心疼吗？
怎么可能不。
但是吴雪峰没有插手的理由。
他是叶修的谁？又和嘉世有怎样的联系？
在刻意选好的时间和陶轩打个电话寒暄一下，敲边鼓提到这件事，已经是吴雪峰能做到的全部。
“打算从头再来？”
知道叶秋退役消息的时候，吴雪峰联系了两天才联系上对方。
“是。休息一年，然后回来。”
视频那头的叶秋这么回答吴雪峰。
“要我回来帮你吗，小队长？”
吴雪峰开玩笑般说。
“哦，雪峰大大你这是要再度抛下一切，重投荣耀怀抱吗？”
如果你说要，我说不定还真会。
几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深情，但叶秋之于吴雪峰，始终是不同的。
可惜叶秋没有明确的要求，反而把皮球重新踢回到吴雪峰这一方。
“加油啊，叶秋。有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
“那就先谢谢雪峰大大了。不过有件事我好像一直忘了和你说。”
视频那头的小队长面上的笑容吴雪峰再熟悉不过：“我真名是叶修，不是叶秋。”
还拿出了身份证做证明。
吴雪峰：……
认识了这么多年，暗恋了好几年最近心思才变淡，结果你他妈告诉我你一直没告诉我真名？！！！
吴雪峰超级愤怒。
他难得幼稚地在之后叶修因为忙碌而减少和自己的联系时，听之任之。
直到媒体爆出昔日斗神退役后做网管住单间的新闻。
吴雪峰出离愤怒，但这一次他生的是自己的气。
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之前怎么就没有多问一句？
“我觉得没什么。”
“再说我现在挺好的，拉了一只战队，准备起步了。”
“不用担心我，老吴。”
吴雪峰永远只会对一个人没辙。
叶修只需要用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能叫吴雪峰打消自己深思许久的念头。
比如这次，吴雪峰一边生自己的气一边准备回国，叶修不过说了句不用担心，就能让他取消定好的机票。
他没回国。
接下来的两年吴雪峰都没有回国。
他还是和叶修保持联系，却再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时，见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小队长。
后来嘉世降级出售，兴欣杀入联盟，叶修身上的队服依旧是红色，却在也不是吴雪峰曾经无比熟悉的枫叶。
叶队。
散人，君莫笑。
吴雪峰在凌晨惊醒时打开电脑看兴欣比赛的视频，手指拂过手持千机伞的游戏人物，心中默念。
如此陌生。
叶修。
他再想起这个名字，心中竟奇异地未曾生出一点波澜。
或许，这就是每段单箭头暗恋固有的结局。
无疾而终几个字浮现在吴雪峰的脑海了，他打了个哈欠，平静接受。
没过多久就是兴欣夺冠，叶修再次退役，这回吴雪峰足足过了一周多才联系上叶修。
然后叶修说，老吴，来做个随队翻译呗？
吴雪峰欣然前往。
就算不是为叶修，也是为了荣耀这个，始终不曾醒来的梦。
他这么想着，奔赴苏黎世。
随队翻译吴雪峰见证了中国队的努力与热血，他们夺冠的那一刻，吴雪峰和无数不远万里赶来现场的粉丝一样，大吼大叫，痛哭流涕。
但吴雪峰和普通粉丝不一样——好歹他也是随队工作人员，是可以参加庆功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