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朱筱而言,朱旭的存在无可取代。
哪怕她现在有自己的家庭,“父亲”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他彻底离开了他的小公主。
那并不是一种长久的依赖被抽走后的茫然失措,只是一种...........最重要的亲人忽然离去的空落。
朱筱保持着每天去扫墓的习惯三个月。
朱旭坟墓前的人逐渐变少,一开始人山人海的景象不再出现。
那天朱筱去得特别早,六七点中的时候,她就到了墓碑前。
可有人比她更早。
晨曦中,朱筱看见那束还带着晶莹露珠的郁金香。
一共九朵,代表荣誉与祝福。
“你好。”
她看见那个陌生人的手从父亲照片上拂过,然后他转过身来,和朱筱打招呼。
“啊,你好。”
是中文。
这个陌生人,有一张英俊的面孔。
“他很强大。”
“我见过很多..........和他相似的人,他是唯一一个到最后都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不管是梦想还是感情,他从来都坚强得可怕;也纯粹得惊人。”
他说出的话带着奇怪的熟稔,可朱筱印象里,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父亲的好友里,也没有这张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脸。
但她还是开口了。
“他独一无二。”
她面对着陌生人,声音坚定,无可动摇:“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一名足球运动员,或者剥离一切光环只作为一名普通人,朱旭都是最好的。”
“所以天妒英才。”
陌生人带着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朱筱,说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朱筱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或者觉得莫名其妙,但她最终只是摇摇头:“你没有权利评说父亲,你并不了解他。”
“是吗?”
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微妙,有那么一刹那,朱筱以为他是要说些什么的。
但他并没有。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藏着半张脸的太阳,而后对着朱筱再次微笑:“我该走了。”
出现和离去一样奇怪的陌生人离开了,朱筱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明明自己不认识他,却依旧觉得眼熟。
——那个人的眉眼,和父亲有些相似。
她并没有想更多。
陌生人,随心而起的谈话,巧合的相似。
这世上总是有很多相遇,有很多巧合,不是吗?
她并不知道,这天夜里,这位陌生人再度出现在朱旭墓前。
依旧是九朵郁金香。
陌生人——或许称呼他为“系统”更加合适——微微弯腰,眼角带笑。
“其实我很赞同你女儿的说法,宿主。”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宿主;最棒的追梦者。”
他的手指拂过郁金香的花瓣:“我以前和你说过,等你死后,我会来给你献花。”
“现在,我来了。”
他比谁都清楚,朱旭付出的代价。
梦想系统给了朱旭机会,让他只需付出努力就可有成功的可能,然而一切都需要代价。
朱旭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他本不该这么早离去。
但如果不是系统的维护,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将面对死亡。
“我不后悔帮了你。”
“我知道,你也不后悔付出的代价。”
“我真的该走了。”
系统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于你而言,死亡只是新旅程的开端。”
“我相信这一点。”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他的身躯散在空中,星星点点,最终和漫天繁星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他即将面对新的宿主,而她相信,那个纯粹凝练的灵魂,不管在哪,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
END
12、存档——时光幻影
“好久不见!你又在旅行吗?”
“嗯.....算是吧。”
仿佛刚刚从某个甜美的梦境中苏醒般,缓缓侧过头的男人虽然回答着朱旭的问题,面上却还带着迷糊的神色。
然而这种略显幼稚的表情放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并不突兀。
果然长得好就是有优势。
朱旭暗叹。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今年他十五岁,初中毕业。
早在五年之前,他就认识了这个神神秘秘、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人。
“我是时间旅行者。某一年我觉醒了时间旅行的能力后,就开始在某些时间,忽然回到过去。”
“有迹可循的是,每次我所回到的时间点都会比上一次要晚,并且我能呆在过去的时间也在一点点增加。”
“最神奇的一点在于,我每次进行时间旅行时,都保持着同一个年龄时的模样——不管我真正所处的时间里我该有几岁。”
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一脸认真的对朱旭解释。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场太过诡异,而他又具有那种神奇的亲和力,朱旭一定马上报警说这里有人贩子,顺便吐槽对方鄙视自己的智商。
如果说一开始朱旭对男人所言还半信半疑,会愿意和“朱”——第二次见面时男人让朱旭这么称呼他——相处更多的也是出于大部分孩子都会拥有的“我是最特殊的一个”的心情,以及一点点的对神秘事物的坚信,那么在多变见面后的现在,朱旭彻底相信了他的话。
毕竟,没有人可以不老。
“我这次大概可以待半天。”
朱旭的思绪被打断,而后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不错,我们去热热身?”
他指向不远处那片绿茵场。
“好。”
朱笑眯眯的应下,神色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
二
“我不太明白——”
这么说的男人两条英挺的眉毛间的距离变小了一点点,任何一个女性——或者加上一小部分男性——看了都会忍不住捧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就为让他展颜吧。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那张似乎永远都不会留下光阴痕迹的脸转向朱旭,表情带那么一点点疑惑,又掺有一丝丝的失望。
“就像我所说的啊。”
朱旭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至于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仅仅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怯,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我穷得只剩下梦想。”
“而我完全不知道前路何方。”
他像时下所有,哦,或许不是所有是大部分吧,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一样,似乎拥有一切,又好象一无所有。
大学四年过得平平淡淡,现在想起朱旭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似乎无比放松,自由就在手中;可到最后,他又两手空空。
悖论。
“我提醒过你?”
朱的声音不大,有那么一瞬间,朱旭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他并没有。
“上次我出现——应该是两年前——我就提醒过你,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朱旭有些吃惊的看向朱。
他当然记得。
两年前。
两年前,朱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和他讲话,告诉自己这样下去不行自己必须得做出改变。
然后呢?
然后他听进去了,在朱在的那一个月,他也确实踏出了改变的步伐。
但后来朱又离开了,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他留不住他的。
促使他改变的最大因素消失了,一个月的坚持终究抵不过两年的放纵。
自他走后,一切迅速回到原来的轨道。
朱旭甚至没想过当朱再次出现时他要如何面对对方,漫长的时光教会他一个不怎么好却很实用的技能——逃避。
于是他一直逃避到今天,直到朱带着迷茫与怒气再次出现在朱旭面前。
“你穷得只剩下梦想?”
朱重复朱旭的话。
他的音色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清亮,然而属于成熟男性那充满磁性且低沉的声音,远比少年的话语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