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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之后我还穿着你的外套(86)

重茬再来一回,这谁能舍得?原野那颗心被挖出去踩碎一回,还得再挖一次?

原野和方绍一说:“哥你赶紧给我凝血,别再动刀了,那是杀我呢。”

原野当时是半蹲着的,方绍一手抬了抬,放在原野头上,笑着跟他说:“好的,我努力。”

原野抓着他的手,想捏又不敢用力,手上有针。

也就做检查来回路上的时间能说上几句话,其他时间还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隔着。

方绍一在ICU的这些天,原野就没离开过,没回去睡过觉。就中途有几次去吉小涛住的医院旁边酒店里洗个澡换了衣服,之后马上就还要回去。他现在不能离开方绍一时间太长,他总怕病房里护工出来有话说的时候他不在。原野这颗心就吊在ICU门口了,下趟楼都觉得心没在胸腔里揣着。

在电话里听消息,他已经恨透了这个滋味。

方绍一在里面住了多少天,原野就在外面陪了多少天。连方悍发话撵他回去睡觉都不好使,谁说话都不行。晚上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睡会儿,护工很多次跟他说现在不用留人了,有问题打电话给他,但原野没法走。他心就在这儿呢,一步都走不了。

好在方绍一后来的血止住了,没用得上再做次手术。这个事儿让原野进去看他的时候在他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后来方绍一暂时脱离危险期,肺部没有严重感染没有并发症,烧也只是偶尔才会打个反复,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其实提前两天就可以转了,但原野没放心,反正都住了这些天,也不差再多两天。

方绍一的头发都剃光了,他后面伤口缝合的时候剃了一小片,头上伤口换药的时候他索性让都剃了,住院也利索,好收拾。

从ICU转出来的那天,他是自己走出来的,手上还带着埋的针,慢慢抬手抱了原野一下。俩人都瘦了,而且不是一点半点。原野跟他抱都畏手畏脚,不知道手往哪儿放,前胸后背都有伤,脸也不能挨着他锁骨。原野低低地叹了口气,闷着声问他:“我这手……我手往哪儿放啊?”

方绍一看着他,知道他心里难受,轻笑了下,在他耳边说:“……往我屁股上放。”

“嗯?”原野放开他,回头看了眼吉小涛,又看了看跟着的小大夫,之后视线转回来小声跟他说:“意思就以后你不干了是吧?我来?”

方绍一笑笑,微微耸了下肩膀:“行啊。”

原野勾了下嘴角:“你做梦吧。”

很多人都在病房里等他,方绍一进去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嗬,这阵仗,吓我一跳。”

他爸妈都在,方母顿时就红了眼,很端庄的一位夫人,这会儿强忍着没哭出来。方绍一慢慢走过去抱她,说:“我没事儿了,别担心。”

方母摸摸他的脸,人前不爱多说话,只是来回摸了又摸。

他父亲方悍说:“没事儿了就好,难免的。小原这些天太辛苦,让他好好休息,瞎胡闹么!”

原野嬉皮笑脸的,说:“其实天天你们走了我转头就找地儿睡了,谁还真在哪儿守一宿啊?你还真信啊爸?”

人前有说有笑,原野还是这么一副赖了吧唧的样儿,等病房里没人了的时候,原野拿着毛巾给方绍一轻轻擦着头。挺好,洗头都免了,擦擦就行。现在俩人这发型可挺像了,方绍一以前为了拍戏也剃过头,他这样原野不陌生。可是他当时没有这么瘦,人看着也不憔悴。

原野擦着擦着手就停了,方绍一微微仰起头看他,原野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说:“你不漂亮了。”

方绍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他笑着说:“不好看了是吗?那给我点时间。”

“给你点时间你能恢复原样吗?”原野手里拿着毛巾,用手背碰了碰鼻子,声音有点哑,“和以前不能有丁点不一样。”

“可以。”方绍一攥住他的手,仰着脸看他,脸上认认真真的,“我能。”

他说他能,眼神也还是那么让人安心,方绍一在传递给他的就是想让他安心的力量。原野静止不动地看了他好几分钟,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只是互相看着。这次受伤之后他们经常这样互相看对方的眼睛,好像很多话都不用说了。

心里想的什么对方会不明白?

方绍一虽然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但不代表他就没事儿了。这是切切实实的重伤,切了小半片肺叶。每天都要做雾化,做肺扩张锻炼,原野遵医嘱出去买了袋气球,天天盯着他吹。

韦华进来的时候方绍一正跟原野商量着,问能不能先不吹了。

原野问他:“疼啊?”

“啊,”方绍一示弱服软,“疼。不吹了吧?”

“吹,你才吹几个?”原野不为所动,在旁边给他切水果,方绍一这次伤了之后太能撒娇了,一把年纪了让人受不了,水果得原野切一块儿一块儿的混一起吃。

“疼。我肺……”方绍一话说一半,看见韦导走进来,笑着跟他打招呼——“领导。”

“干什么呢这是?”韦导走进来,站在方绍一床边,和他说话,“精神不错。”

方绍一甩了下手里的气球给他看,说:“原野天天盯着我吹这个。”

“那你就好好吹。”韦导带着点笑,和他说。

方绍一现在既然都从监护室出来了,人也基本稳定了,过来看他的人就都不会表现得多愁眉苦脸的,不吉利。导演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他,这天方绍一主动和导演说起戏的事,其实他的戏份原本也就没剩太多,但后面主角痴痴傻傻的戏份一场都还没拍。韦导说:“你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想办法。”

这部戏现在处境确实难,最难的就是导演。剧组里现在有些人私下里说,这部戏从头到尾都不顺,导演和那棵老树不合,所以处处难为。韦导拍戏拍了一辈子,没哪个剧组像这个这么难。主角戏拍到一半出事了临时换人,换来的又出事了差点没命。原野也从树上掉下来了崴了脚,处处都不顺,意外多得蹊跷。现在就不知道方绍一还能不能恢复,之后还能不能拍戏了,哪怕以后过来拍个脸替换呢。

剧组现在根本没人敢问这事儿,这电影会不会到最后胎死腹中,谁心里都没底。这么不顺的一部电影还要不要继续做了,做了结果是什么,没法预测。导演始终没个话,大家就都闭口不言。

方绍一话说不了几句就得捂着肋骨咳,咳嗽是好事儿,咳完了原野把水果递给他让他润喉润肺。方绍一还跟导演开了个玩笑:“我现在这个身型和体重,正好能贴后面的戏。但年轻戏拍不了了,不贴戏了,找替身吧。”

韦导不接他的话,只是摆了摆手。

方绍一知道他在想什么,叫了他一声:“导演。”

韦导看向他,皱眉太多,眉心有着深刻的川纹。方绍一认真道:“我现在这状况你知道,我确实短时间进不了组。你让我下个月就起来去接着拍戏这不现实,办不到。但这戏我既然接了就必须拍完,你现在扛着什么我知道,告诉大家都放心,除了时间上必须得往后拖了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影响。”

方绍一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点难,说完又是一顿咳,原野过来给他轻轻拍,韦导看着他们,良久都没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声音里有他惯有的沧桑,那是大半辈子磨砺出来的:“孩子……我不是来跟你说戏的。”

这一声“孩子”让人听着有点恍惚,方绍一挺多年没听韦导这么叫他了。他第一次拍戏那会儿才十六岁,那时候韦导跟他说话总要叫一声“孩子”,后来也都那么叫,再后来方绍一也成熟了,这么叫就不合适了。

这电影方绍一当初没接,是韦导硬给叫过来救场的,方绍一命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导演心里什么滋味儿谁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