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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气(61)+番外

作者: 长河日不圆 阅读记录

金爹喝了口豆浆,豆浆的温热让金爹周身上下感到一阵舒适。

“跟这没关系,是时时自己长大了。”

阮女士“切”了一声,转头又望向在洗漱间忙忙碌碌的金时,她等下要和莫禹澄俩人去庙会,这会儿正在化妆打扮。

金时素净的脸上满是朝气,仿佛明朗的未来就在眼前。

看得阮女士眼眶微微红了。

阮女士想起了金时的小时候,每天跟个假小子一样,爬树上墙;又想起她因为贪玩儿不写作业被自己批评地嗷嗷大哭……

怀胎十月,到呱呱坠地。这样一个小生命如今已经出落成这样一个大姑娘。

而她和金爹,都已经华发隐生。如一张调过了饱和度的照片一样,他们的人生已经一眼可以望见灰色的尽头。

只有到了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懂,那是怎样一种无奈。

尽管如此,当看到自己的儿女依然有美好灿烂的明天时,他们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上苍,允许这世间存在着最伟大的传承。

这一代年轻人,都喜欢追求什么精神独立。过去谈婚论嫁只讲究门当户对,现在的年轻人反而更强调“灵魂契合”,稍微有个不合适就分手离婚。

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诗意和爱情就在远方,谁还愿意安稳地守着眼前的苟且呢?渐渐地,婚姻变得愈加儿戏,变得可以随意丢弃甚至不再是人生中必要的经历。

对于这种想法,阮女士从来都不屑一顾。

在阮女士心里,这些想法就跟有些人鼓吹学习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一样,都是歪门邪道。

确实,慢慢长大人们会发现:只会学习并不一定能过好这一生。但等人到中年更会发现:不好好学习,大概率会过不好这一生。

人生的路有许多条,绝大多数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走的路。

婚姻亦是如此。

当迈入中年,生命的节奏已不再鲜活,每天感受到的,只有一切平庸的逝去。

不是每个人都强大到能够独自一人承受这一切,亦不是每一个人能够孤独沉默地走完这最后的旅程。

“爸,妈,你们慢慢儿吃!”

莫禹澄的车已经到了楼下,金时拎着外套匆匆开门跑了下去。

“穿好外套再出去啊,外头风大!”金爹忍不住追了出去,对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楼道喊道。

金爹眼巴巴地望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过身想回屋,却发现阮女士穿着大衣,手里正拎着自己的外套,站在门口。

“玉华你也出去啊?”金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阮女士把外套往金爹怀里一扔,脸上又恢复往日的神采奕奕:

“闺女都约会去了,咱俩也出去浪漫浪漫,走!”

金时和莫禹澄去的是地坛的庙会。

其实北京这些年里的庙会只是徒有其表,早就没了以前的精髓。

金时记得自己小时候,镇子上春节后也有集市,虽然规模不大,但也类似庙会的形式。

有卖各种小吃的,卖糖人泥人的,还有杂耍唱戏的……热闹得不行。

到了这一天,全镇上的人基本都会来集市上凑热闹。

每当这时候,金时总觉得自己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这也想瞧,那也想要。而阮女士则生怕她被挤丢了,死死抓着她,哪儿也不走远。

车子走到离地坛公园老远的街区路口,就走不动了。望着前面长长的车队,金时不禁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莫禹澄把车听好,和金时俩人顺着人流走了一刻钟才走到地坛庙会的正门口。

庙会里是热闹非凡的,卖瓜枣年货的和卖小吃的争相叫卖。金时拉着莫禹澄挤过去一瞧,发现售卖的都是“新疆和田大枣”、“西班牙吉事果”、“内蒙古正宗老酸奶”之类的,顿觉索然无趣。

莫禹澄见金时失望的神情,不由得笑着拉了拉她的手。

“庙会也要与时俱进,咱们就感受气氛就好了。”

金时撅着小嘴点点头。

庙会里有一处舞狮的场地,周围人山人海。金时和莫禹澄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外圈,听着鼓点锣声,望望高处悬挂的大红灯笼,偶尔才能瞥到飞跳起来的舞狮的头部。

金时站得无聊,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身旁的莫禹澄。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款派克羽绒服,格外精神。

金时心里涌起了一丝丝甜蜜:呀,他真好看!

忽然,金时感到自己手心里一阵酥痒。

“偷看我?”莫禹澄偏过头,低头笑着望向金时的双眼。

金时看着莫禹澄的笑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一般。

她又不争气地红了脸,把脸藏在莫禹澄的手臂后面。

场地中央鼓点渐急,舞狮腾空一跃,在空中留下一个英气的身姿,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叫好声。

金时被莫禹澄拉到了怀里,她干脆抓着莫禹澄的手也跟着鼓掌,莫禹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是金时被自己的行为逗得哈哈直乐。

她抬头,又看见高悬的排排大红灯笼。

许是正月里的节日气氛让人觉得温暖,金时忽然理解了阮女士总是挂在嘴边的“婚姻就是陪伴”。

金时曾经以为,两个人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地一起度过几十年的平淡日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此时此刻,金时在莫禹澄的怀里,却突然发觉这样平淡的幸福才是生活里的日常,就好像熟透的水蜜桃,自身散发着甜蜜的清香。

从庙会回来,金时就进入了紧张的博士预答辩准备阶段。

由于每年博士预答辩都是三月份,吴教授这些年来早已养成了大年初三就开始工作的习惯。

“金时啊,你已经确定要走这条学术的道路了。你要记得,以后你的每一篇论文,都是象征着你这个人本身,一定要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去完成。”

吴教授年前和金时最后一次讨论时,语重心长地和她说道。

“你的每一张图中的每一个坐标,你都要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或错误。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一位学者的信誉和威望,就是这样慢慢攒起来的。”

国内的学术界体系其实并不完善。大多数学科的顶级学术圈的话语权都掌握在国外学者的手中,所有的评价体系只能依附于此。对于理论派学者,工程派学者,还有成果转化为实际的实干派学者,我国现有的学术界只能简单粗暴的唯“论文成果”论英雄。渐渐地,有些学科的论文注水风气严重,不少国际期刊成了有名的“华人注水刊”,而其他那些根本发不了好文章的方向领域,也开始流行Social搞关系那一套。

吴教授是对这样的现状很不满的。人心浮躁,没人真正想静下心来搞学术。

然而她置身于此,终究无法扭转大环境。她只能用言传身教,来告诉每一位自己的学生,她心目中真正的学术道路应该如何走。

金时年后又和吴教授视频讨论了两次,终于敲定了博士论文的最终稿。

然后,金时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答辩展示PPT的制作中。答辩展示的思路和博士论文的框架基本一致,但如何从一百多页的论文中摘取出最精华最重点的内容,浓缩成30分钟的报告PPT,也是需要金时下一番苦功夫去思索的。

金时曾经听过一位毕业后去国外继续学术深造的师兄开玩笑地讲:

“好多人问我问什么选择学术,因为除了学术我什么也做不好啊!”

虽然只是玩笑之言,但这些年金时确实也发现,有不少从事科研工作的人尽管科研能力极强,但是展示能力确实差强人意。

如何把自己的成果讲清楚,讲明白,还能让别人理解自己学术成果的价值所在,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情。而且,这方面能力的培养,自始至终不存在于我国现有的教育体系内。

换句话说,展示能力的提高,全靠各位的“天赋”和后天的“自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