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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29)+番外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连烁仍是笑,星眸盛了丝丝寒凉,直望着国丈钟离郁文,“右相这般说秉公断案,朕倒是要问问了,有人参了你钟离家神机营军官钟离耀一本,右相可知道?”

右相略讶异抬眼,皇上未再言语,东厂的掌印提督江淇步出一步,一撩官袍跪下道,“启禀皇上,奏折里说是神机营军官钟离耀违反军纪,酒后滋事,聚众斗殴,已至一死三伤。”

连烁看着右相缓缓勾起唇角,轻声笑道,“违反军纪,可不是个小罪名。国丈说,朕又该如何秉公判处?”

国丈鬓边的花白渐渐低垂,他垂首道,“违反军纪者,须得乱棍打死。是小侄的过错,任凭军法处置。”

连烁朗声笑道,“好!”说罢将冯宵的奏折一扬手扔到了国丈的身前,“朕欣赏右相一向清廉公正,神机营钟离耀,违反军纪,给朕乱棍打死,枭首示众。大理寺少卿一案,江淇查了数日,的确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无风不起浪,钟离卓降为从六品大理寺丞,以示警醒,即日复职罢。”

满朝文武皆垂首跪拜下去,“吾皇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烁瞧着右相,缓声道,“右相钟离郁文,治下不严,罚俸半年,好自为之罢。”

说罢皇上起身,拂袖而去。

冯宵待皇上步出太和殿,忙起身搀扶右相,右相却不急,伸手将奏折拾起,方就着冯大人的手起身,双手递与冯宵,“小儿之事,老夫代他谢过大人了。”

冯宵忙接过垂首道,“丞相快别这样说!皇后娘娘于微臣同兰嫔娘娘的兄长有大恩,哪怕不看着丞相一家世代忠贞不二,下官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听及女儿,丞相面上缓和了些,拍了拍冯大人的肩。

江淇这时走过来,恭恭敬敬给右相行了礼,冯宵忙与他行平礼,只听江淇笑道,“皇上也知晓钟离耀并非钟离家本支的人,只不过姓里带着尊贵,哪有不招人侧目的呢?”

丞相瞧着眼前浅笑俊朗的年轻人,虽说文臣历来不屑与宦官为伍,可江淇的确是一派的出众风姿,也从不做那些奴颜媚骨之态,倒让右相心中生不起厌恶,故而也只是道,“江大人说的是,老夫回去便看管紧族人,多事之秋,还是莫惹圣怒了。”

江淇但笑不语,丞相顿了顿道,“江大人行走内宫时,可有见到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可安好?”

江淇垂眼思忖一瞬,抬眼仍是滴水不漏,“下官也只是听召入内宫,不过前两日,皇后娘娘倒似是头疼发作了一回,并未宣太医,只差人去拿了药方。”

丞相自沉吟不语,江淇又浅笑补上一句,“不过这两日已是安好了,丞相放心,皇上还是十分记挂娘娘的。”

午后消息传到后宫,钟离尔在梳妆镜前,瞧着瞧着,忽然觉得镜中人眉眼浅淡了些。

蓦地想起西域此次贡来一盒胭脂,早前她觉得颜色浓烈,只看了一眼便搁在了妆奁之中。

她取出白瓷装的胭脂,伸手旋开精巧的瓷盒,娇艳的红映入眼帘,叫人心里一颤。

皇后拿尾指挑起,朱唇微启,对镜细柔点在双唇上,未几抿了抿唇,那颜色似水,漾开在她唇上,无限的旖旎魅惑。

她端详一瞬,执黛螺将原本画得浅淡的眉又描了描。

画成的那一刻,镜中人眉飞入鬓,红唇如火。

清欢匆忙进殿的时候,皇后执笔偏头抬眼瞧她,清欢愣在那里,竟不知要如何反应。

钟离尔瞧着她无心失笑,这一颦却比刻意做出的风情更添诱惑,她微微抬首对着铜镜左右偏了偏脸颊,轻声道,“是很丑么?”

清欢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失态……娘娘国色,怎会不好?奴婢只是……”

她又笑了笑,定睛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渗透零星悲凉,她道,“这个人,怎么不像我了呢。”

抬首瞧着暗沉沉的天,皇后起身出殿,跨出坤宁宫门,秋风夹带寒凉吹起她衣袖裙袂,露出一截皓腕,颜色欺霜赛雪。

她站在那里,姿态端庄像九天的神女,颜色浓烈又像夜行的魑魅,轻声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山雨欲来风满楼,挡不住了。”

清欢委屈道,“那钟离耀,算是和咱们钟离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当初进神机营,还妄图托咱们丞相的关系,老爷都给拒绝了的……这笔糊涂账,也算得到老爷公子头上?”

钟离尔摇头,黛眉轻颦,眼神幽深,“只要是姓钟离,全天下的人,谁管你是本家还是分支。钟离一族庞大,你托人赶忙送消息出宫,千叮万嘱父亲,近来万勿再出什么乱子了。本宫心里觉着慌……怕是真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不过晌午后,皇上便又发了道圣旨——任命兵部尚书之子、贵妃祁桑之兄,左军都督府祁岚为副总兵,领兵三万,大军即日出发往辽东都司驻扎。

消息传来,满朝哗然,辽东这些年正是流寇动荡,边境不安,可以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祁岚从未有过战功,甫受命,便领如此要职,不可不谓重用。

反观早朝时,钟离一族触众怒,国丈被当朝斥责,一抬一压,高下立现。

再观后宫,皇后自受封起便再未得盛宠,册封当夜皇上不顾礼制留宿贵妃的翊坤宫,是人尽皆知的丑事。

宫里的人惯会踩低捧高,见风使舵。

这两日不太平,坤宁宫门可罗雀,翊坤宫贵妃知道兄长要远离京城一事,整日以泪洗面,安慰贺喜的嫔妃却是络绎不绝。

皇上心疼贵妃思念兄长,便在翌日早朝时宣布了不日要去京郊皇家猎场秋狩一事

说是今年秋狩是因着西域王子来使推迟了一些,可明眼人都晓得,皇上今年本不欲秋狩,今次不过是为着带贵妃出宫散心罢了。

没有时候留给钟离尔胡思乱想,消息传来,皇后须得亲自准备秋狩后宫的仪仗与物件,事无巨细,仍需拿给皇上过目。

离她上次踏入乾清宫,已是小半个月过去了,她一直未再见过连烁。

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似乎都在那个夜晚不得不无疾而终,被她锁在心里。

如今她母族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她在这后宫虽贵为皇后,也要事事避过宠妃祁桑的风头。

后宫琐事繁杂,她肩上有更重的担子,为了家族,为了对他妻子的头衔尽责,她也再没有余力去痴缠他什么。

皇后低眉敛目行过礼,他仍是那句淡淡的,“皇后来了,坐罢。”

钟离尔这次并未犹豫,径自到案前将册子放下,连烁瞥过册子一眼,她仍是低垂了眼眸道,“这是臣妾理出来的这次秋狩的明细,皇上得空瞧瞧。只臣妾还有两件事,需要皇上明示。”

皇上搁了笔,好整以暇看着她,蓦地发现皇后今日妆容似有不同。

他怔忪片刻,瞧着她嫣红双唇微微蹙眉,方道,“你说。”

钟离尔又是福了福身,“秋日寒凉,母后腿骨陈年痼疾,出宫若是着凉易不适,臣妾思量至此,并未在册中列入慈宁宫的物什。”

连烁指尖在册子的边缘摩挲,轻笑道,“还是皇后细心,母后身体不便,就不必折腾了。皇后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钟离尔颔首应是,声音无甚喜悲,“臣妾今日头痛病发作厉害,身子不爽,没的扫了皇上狩猎的好兴致。此次秋狩,臣妾就留在宫中继续打点后宫罢。”

连烁瞧了她半晌,她细眉妖娇,神色淡淡,似是心中没有半点的不平和不快。

然此种种,思及她曾经语笑晏晏的娇俏,如水一般的清纯动人,她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觉着虚假。

皇上手指轻轻点了点书案,伸手握了她的手。

钟离尔心下一抖,却还是顺从由他,并未有半分反抗,她听他道,“皇后若是不去,随行的嫔妃谁替朕妥善安置?况且,皇后也不愿人说,是贵妃挡了皇后随驾的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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