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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座(39)+番外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皇后瞧她失笑,只道,“既如此,可说好了,明年本宫的千秋节,就全交给庄嫔和兰嫔了,本宫也就甩手享享清福了。”

翌日,果应了钟离家所探得的消息,皇帝在朝堂之上宣布大改科举。

自先帝朔元廿五年起,连烁便上书先帝奏请更改科举选拔,由原来的官员举贤改为寒门才子均可应考,遭到当时大族重臣的一致反对。

时值右相钟离郁文正是桃李满门的局势,可在连烁背后提出支持的,正是钟离家的嫡长女钟离尔。

朝堂中响应声寥寥,先帝因着对五皇子的倚重,便只点头应了提拔些新派的小官,此事便放手交给连烁去办了。当时为了巩固新臣的心意,连烁更是纳了两浙通判秦璋的亲妹进府。

如今连烁登基,再提大改科举,加之祁家一升再升,以右相为首的钟离一族备受打压,一时之间,人人都道这把刀,怕是已悬在百年望族钟离的脖子上了。

母族与钟离尔所想无差,在这个万众瞩目的节骨眼儿上,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右相在朝堂上,对科举大改,不可反对,此时对一星半点的动静阖族都避之不及,只怕立时便要遭难。可也更不能赞同,右相门生数众,钟离一门树大根深,与重臣大户之间关系盘根错节,自新帝登基以来,如何也不能一再得罪。

是以右相为了规避锋芒,翌日便称病不再上朝。

坤宁宫内,皇后在灯下铺好大红的宣纸,拢袖提笔,连烁每一年的生辰,她都会书一种笔体的“寿”字,取百年后寿与天齐美意,今年也无例外。

虽说如今二人身份不再是如前简单纯粹,可她想,她总归要用这么丁点办法,来试图唤醒连烁心底对她,对钟离家从前好的念想。

狼毫悬在纸张上空,皇后容颜被烛火映得有了一丝暖色,却迟迟难落笔。

她想起幼时瞧见过的,在夹缝中蹒跚前行的蝼蚁,怕是也不过如今天这般,如履薄冰。

一朝天子一朝臣,钟离家手握帮着皇帝篡改先帝遗诏这样的秘密——从连烁登基起,便注定了是不能留的。

向来杯酒释兵权都是奢望,是她年少天真,总以为情能大过天去。可如何能呢?做皇子时,只有她为他庆生共度,一做了帝皇,便可九州来贺。

这样美好的权力,像最精致的夜光酒樽中,盛满了甘醇佳酿,芸芸众生又有谁抵挡得住呢。

他们之间的情变,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不论是连烁利用了钟离家坐上龙椅也好,还是真的对她厌倦也罢,一旦走到这一步,说什么同心协力,夫妻二人早已再无转圜。那些连烁在她身后共执笔的日子早已不复回了,她肯承认,却还是对她的夫君尚存一丝希望。

只因钟离尔别无他选。

天鼎元年九月廿一,是皇上的生辰,举国欢庆的万寿节。

一大早,得恩典的宫女们便穿上了自己喜欢的衣裙,坤宁宫中,宫女相继拿着自己创制的“天鼎”字形图案的葫芦,来皇后面前邀夸赞。钟离尔起早俱都赏了,方携了阿喜、清欢等宫女太监往太和殿而去。

须臾吉时将至,文武百官,后妃宫人,莫不盛装随帝后赴天坛大祀殿行祭天之礼。

皇后再次站在人群最高处,比之数月前封后大典时,更多了些沉稳端庄,凤目所及之处,人臣莫不俯首恭谨。

右相称病多日,而今终是出面,与江淇各带了两列大臣,随仪典三呼万岁,合祭皇天后土。

远方天幕湛蓝高阔,宫殿之上是鸿雁盘旋,大明旗帜猎猎,群臣云集,当是鼎盛大国的无二风范。

是夜国宴,帝后设在了巍巍太和殿前,奉太后上坐。

酒过三巡,群臣畅饮,祁桑眼风一扫,转头举杯起身,朝着帝后盈盈一拜道,“臣妾等受皇上龙泽庇佑,无以为报。今日万寿节实喜不自胜,略备微薄心意,愿献与皇上,再祝皇上万岁安康,我大明国祚绵长!”

连烁酒意正酣,瞧着贵妃宠溺一笑,放下金樽只道,“都听贵妃的,爱妃如此心急献礼,可是准备了什么稀罕玩意儿,给朕开开眼?”

荷月上前递给贵妃一个精心装点过的红木盒子,祁贵妃一面接过,一面笑嗔道,“瞧皇上说的,臣妾有什么不是皇上赏赐的?”

佳人缓步出席,博了所有的眼光,江淇坐在殿前不远的席位上,执杯昂头一饮而尽,余光瞥见桌上众人莫不瞟了瞟兵部祁尚书,缓缓垂眸,隐下唇畔勾起的凉薄笑意。

钟离尔正襟危坐,瞧着祁桑在殿前跪下,捧着盒子小心打开,入目是一幅被收好的字画。祁桑取出,将红色的丝绳解开,一壁缓缓展开,一壁抬首瞧着连烁的反应。

皇上略略倾身,尽力想要看清楚,待瞧见是一幅画之后,更是目不转睛。贵妃将画展开,钟离尔定睛瞧去,原是民间极出名的一位画家,赵左岭的画作。

连烁从前便欣赏此人,如今看清画上画的正是特意祝寿的龙凤戏珠图,更是大喜起身上前,当心着一把接过细看。

画上龙凤栩栩如生,又神态亲昵,九个硕大圆润的东珠巧妙镶嵌在龙头、凤头、龙尾、凤尾各处,画工用色与心思,无不精巧绝伦。

皇上赞不绝口,忙扶着贵妃起身,拉着贵妃柔荑赞叹道,“赵左岭此人颇有风骨,不入仕、不图财,爱妃得此画,可谓艰辛?”

祁桑略侧身瞧了眼面无血色的钟离尔一眼,只向连烁又靠了靠,扬起头神色明艳柔媚,笑道,“只要皇上喜欢,哪有臣妾和尚书大人不尽心的道理?”

乔太后轻轻一笑,只举杯自饮,见连烁挑眉,转头看着祁兴邦朗声道,“哦?得此佳作可让祁尚书费了心么?”

祁兴邦朗声一笑,在群臣注目下起身作揖,“贵妃娘娘说的是,只要龙颜得悦,臣等莫不肝脑涂地!只是赵左岭此人毕竟乃市井乡民,不便进宫面圣,便托了臣送上对皇上的敬意!”

皇后望着皇上手里的画正自出神,却见连烁蓦地合上了画,看得钟离尔心里难抑地松了口气。

她再如何隐忍,也被祁桑压了这样多,这样久了。何况钟离尔向来傲骨,今次皇上诞辰,贵妃送了一幅画作,上有龙凤戏珠图,还被帝皇当着文武百官交口称赞。

置皇后于何地?

置钟离满门于何地?

祁桑也略略望着皇上收起的画怔了一瞬,随即听连烁笑道,“还是贵妃知朕意,将此龙凤戏珠图好生收下去,挂在朕的御书房之中。”

这话说得满座钟离族人都暗自咬牙,皇后却浅浅笑了一笑,随即起身举杯道,“贵妃贺寿献上了这样的佳品,可教后面的姐妹们如何是好呢?”

兰嫔也出声笑道,“可不是么,贵妃姐姐将最好的玉都送了,臣妾等便是连砖都无颜抛出了!”

连烁拍拍祁桑的手,瞧她行礼归席,方也坐回龙椅与皇后笑道,“皇后说的有理,不过今日都是你们的一番心思,在朕眼里,莫有不好的。”

乔太后端坐上首,亦是曼声道,“后妃心意无外乎一视同仁,天家的礼,哪有叫人看轻的。”

此言一出,便陆续有宫妃上前献礼,皇上俱赏了,直到皇后时,连烁顿了顿,转首与她笑道,“皇后今年可也费了笔墨?书的何种字体?”

皇后瞧了灯火下的帝皇一眼,那张容颜分明与去岁无异,却又叫她不得不攒满了笑意打起精神应对,“皇上知臣妾心意,今年臣妾书了颜体,与后宫姐妹厚礼相较,只怕是献丑了。”

阿喜将皇后墨宝呈上,连烁接过,缓缓展开,半晌真心叹道,“雄秀端庄,锋芒与沉着并露,皇后的字愈发长进了。”

钟离尔只笑,在这巍巍太和殿前的百官注视下俯身行礼,端的是大家风范,“臣妾无他愿,惟愿皇上龙体康健,我大明河清海晏,盛世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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