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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微蓝(3)

作者: 汐容 阅读记录

他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脸颊边,窈蓝的脸不自觉愈发的红,低头应了声,又道,“我不大会饮酒……”

微凉的晚风吹乱她的一缕发丝,初涟抬手替她别好,“不打紧,家宴罢了。若你不胜酒力,我便替你挡掉。”

她点了点头,后退盈盈行礼,“那臣妾先行告退。”

他负手而立,身姿在渐渐转浓的暮色中有些模糊,衣袂被风吹得飞扬,转过长廊便消失不见。

吟吟重新为她隆重妆扮一番,她望向镜中华衣美服的佳人,仍是在想,爹爹曾讲过,女子一生,总归是要有个良人才算真正圆满。她曾不懂什么是良人,如今见初涟这般对她,她却打心眼儿里羡慕易鸢,有初涟这般体贴温存的良人。

窈蓝垂下眼睫,吟吟见状忙问道,“小姐是不喜欢这妆容么?吟吟再为小姐重新梳妆罢?”

她忙笑起来,笑得有些局促,“没有的,妆容很是好看。咱们走吧。”

转过身,一屋子丫鬟小厮跪下,听着恭送声,她脑子里想得还是方才一句——再如何温存绚烂,却也不是你的。

第4章 第四章

四、

在灯火通明的东宫主殿前立着时,殿内宴席刚开。

虽是南国,寒冬的夜晚,她却还是难免十指冰凉。

吟吟在身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提醒道,“小姐不要怕,如常进去向殿下行礼就是了。”

她点头,随后走入大殿,四周的光晃得她险些恍惚,初涟端坐在主位上,已是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笑着望向她。

窈蓝立住,施施然福身,“臣妾给太子请安,殿下万福。”

初涟便温声笑道,“太子妃不必多礼,今日三弟前来本就是家宴,赐座罢。”

她抬眼,见次位上一眉目冷冽的男子径自把玩着琉璃酒杯,见她目光投来,便也看了过来。

窈蓝微笑,“三弟安好。”

初澈勾了勾唇角,“太子妃安好。臣弟听二哥说,嫂嫂因惊忘了从前许多事,故而连这些日子的宫宴都出席不得。却难为嫂嫂还记得臣弟,真是臣弟的无上荣幸啊。”

窈蓝仍是笑,“三弟说笑了,诚然太子所言无虚,本宫是一时想不起从前许多事了的。然而天家贵胄,个个器宇轩昂,再加上三弟眉眼总是有些像殿下的,所以本宫才贸然行了礼。如此看来,倒是我的莽撞了。”

复又转身颔首道,“臣妾还请殿下责罚。”

初涟朗声一笑,“三弟,太子妃幼时便是平辈中最懂礼数的一个,你怎的忘了。好端端的倒叫你嫂嫂拘束起来了。”

初澈便也讪讪道,“是臣弟的不是了,不该拿兄嫂的伤心事来说。”

初涟看向她,只温言一句,“入席罢。”窈蓝方谢了恩入座。

酒不过几旬,虽说歌舞精致,却也十分地拘束着,窈蓝正意兴阑珊,便又听初澈发了难,“说来也巧,自二哥七岁那年同嫂嫂双双落了水,都病了一场后,父皇赐了婚,兄嫂关系便一直不睦。父皇曾几次催促二哥迎娶嫂嫂过门,二哥也都以初登太子之位为由不曾应允。怎的如今,嫂嫂记忆全无,偏生记二哥记得这样牢,兄嫂关系也愈发和洽起来了?”

初涟端着杯只是笑,语气中却不自觉染上冰冷,“三弟倒是好记性,连父皇哪年赐本宫的婚都记得这样清。”

初澈也举杯遥遥回应,“臣弟与二哥自幼这般好的情分,二哥的事,臣弟哪有不上心的道理。”

吟吟方斟满她的酒杯,窈蓝便也笑着对初澈举杯,“三弟说的是,你我与殿下俱是自幼的情分,如今本宫又嫁与殿下,早已以殿下为天。前几日甫醒来,殿下悉心照顾,让本宫也是感激不尽。”

说罢又转头笑着望向初涟,容颜三分醉意七分俏丽,“殿下于我可谓情深似海,恩重如山,让鸢儿不敢也不能忘怀。鸢儿这杯酒,敬殿下。”言毕仰头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复又望向一脸不屑的初澈,“本宫虽说如今许多事一时难以记起,但却也不是全然不记得。禾熙七年是本宫同殿下双双在西山狩猎走失在林中,却不是落水呢,三弟这都记错,该罚一杯。”

初澈脸上略显阴鸷,干笑几声,象征性举了杯,“嫂嫂这番话,说得倒是极好。”

“那是必然,再如何,本宫也忘不得皇恩浩荡,忘不得与殿下伉俪情深。”

初涟忽地定定看住她,神色复杂,窈蓝却始终不曾回头再看向他。

直到她露出的那一截如霜如雪的纤细手腕,在东宫巍峨大殿的通明灯火下狠狠晃了他的眼。

是夜,窈蓝回到房中,由吟吟伺候着脱下一身华服,着了一身素色里衣坐在铜镜前将鸽血红的耳坠子取下,半月形的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着及腰的长发。

今日虽说同初澈有些太针锋相对,不过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毕竟他句句都是刺,勾着挑着殿下同太子妃,亦同她的关系。

不自觉轻叹一声——易鸢总是要醒来的,这一切若让她来面对,是否就会自如许多。她如今不过是个戏子罢了,涂画了主角的脸,战战兢兢地演着替身戏。

甫抬眼却见境内身后人长身玉立,一双美目淡淡地打量着她。

窈蓝惊得忙起身行礼,却被初涟修长的手指死死握住了手臂,她抬眼吃痛地望向他,“殿下……?”

初涟不发一言地仍是漠然望着她,窈蓝忽地懂了何为君王气度,这之前她所见到的初涟,无不是温柔近人的,可他如今这不动声色便十足威严的模样,叫她着实害怕。

她挣了挣却不过是徒劳,只得复带了些颤意道,“殿下?”

初涟仍是这般望着她,冷冷开口,“你怎会知晓,本宫幼时同太子妃是在树林中走失,而不是双双落水。”

窈蓝怔了怔,随即望向他有些急切地道,“民女虽生于乡野,却也不是与世隔绝之地,当年殿下失踪的消息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自是有风声走漏到遥镇。遥镇又有个经营酒馆的齐叔,平日就爱搜罗各路消息,传到民女爹爹耳中,自那以后,爹爹甚少带民女靠近山林之地,又时时加以叮嘱,一来二去记得自然牢靠……”

初涟眉头微微皱起,好看的眉眼映在她如水的眸中,他手上松了劲,却也仍不任她挣脱,“既是如此……还是我多心了。”

窈蓝便垂下眼去,羽睫垂成柔顺的模样,他听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便缓和了神色开口道,“怎又自称民女了?”

她仍是垂着头,声音有些闷,“窈蓝不敢忘记自己身份,逾了矩。”

他轻笑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惹得她一声惊呼,“殿下——”

初涟身上有极淡的酒香,窈蓝暗自想着不知她退席后他又接了初澈多少杯。

他抱着她走过殿内一层层纱缦,将她轻轻放在嫣红色的床榻之上,任她长发如墨散在绮罗鸳鸯枕上,便也坐在了塌边瞧着她。

她深呼一口气,声音不自觉染了柔,“殿下,你醉了。”

他笑起来,径自道,“夫人不是怕身份不对么,那今夜,为夫便正了夫人的身份。”

初涟濡湿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仍是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只是那缕缕酒香不依不饶地萦在她的鼻尖。半晌,她才如梦初醒地嘤咛一声,初涟微微抬起身子,勾起唇角笑道,“替为夫更衣罢,夫人。”

她容色如烧红的暮云,他却在她眼中看出涌起的泪意,不由皱起眉,“怎么,不愿意?”

窈蓝努力在唇边攒出笑意,声音听上去有些破碎,“能服侍殿下,是窈蓝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殿下要窈蓝今夜之后,离开东宫后,又待如何呢?”

初涟神色难辨,只是笑问:“哦?”

她仍是垂下眼不看他,“窈蓝不敢高攀殿下……窈蓝自知此番殿下召民女前来,是因为民女三生有幸,与太子妃有那么几分相像罢了,窈蓝能够为殿下效力,自是死而后已。只是太子妃终要回到殿下身边,民女听闻殿下为了太子妃多年不曾纳妾,此等情谊深重,民女深深为之感动,因而对殿下不曾有半分逾矩之心。况且民女家中也有多病老父要照料……民女深知,太子妃回到东宫的那一日,便是民女再无法为殿下效力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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