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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多情却被无情恼(2)

作者: DrTwins 阅读记录

“我姓展。”展昭点了点头随口应声,一路都留心着,他抬着胳膊虚虚扶在萍儿的身后,只怕她在湿滑的山道上摔一跤。

“那我能叫你展大哥吗?”萍儿有些害羞地问道,她抬起脸,湿润的大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的黑宝石一般。

展昭点了点头,于是萍儿带了几分欢欣地这样喊了他一声,随即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竟自顾自地开始讲起自己的事情来。她颠三倒四地说着小时的事情,虽然她现在也仍是个孩子。那些童年的趣事,诸如为了偷吃糖果被班主打了、爬到树上却下不来了之类的,仿佛离展昭已经遥远而不可及了,可是这会儿他听萍儿讲着这些琐碎的事情,却有一种怀念的意味从心头升了起来。

“啊哟,只顾着我自己说了。展大哥你呢?”萍儿讲得有些口干,她抿着嘴抬起头去看身边高大的青年。

展昭迟疑了一瞬,说道:“我小时候没那么多有趣的事情,总是练功,不过练得不好也会被师父教训。”

“哎呀,可不是呢。”萍儿像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我也总被师傅打板子,唱戏真得好难,我到现在翻筋斗还不怎么利索呢。”

展昭不禁笑了起来。

“好啊,你是不是在笑我?”萍儿见状喊起来,有些愤愤的,“你果然在笑我了。我不要睬你了。”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却又忍不住说起话来,讲小时候那些可笑的事,总也说不完似的。可是再走了几里地,青山寺的轮廓便隐隐约约可以从林间见到了。

这是一座偏僻冷清的寺庙,灰色的砖墙从山腰圈出一片总算不那么绿的地方来。寺门口栽着一株不知几百岁的柏树,屈曲盘旋的虬枝攀上了低矮的围墙,到底还是将苍翠带进了佛门净地。

萍儿要在庙门口等候其他人,展昭便将箱笼放在她脚旁,自己先进去了。在知客僧那里捐过香油钱后,披着袈裟的小沙弥便将展昭引入了大殿。展昭素来是不信佛的,只不过既然来了,便也应当诚心礼佛,因此还是在佛前敬了一炷香。这里檀香袅袅,后殿隐隐还传来僧人们唱经的声音,有着禅刹特有的宁静。

展昭从蒲团上起来时,心中仿佛也没了许多俗世烦恼,他端详着佛像慈悲的面容,半晌才抬步离开。之后小沙弥将他引到了寺中的一片客房前,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中央有个荷花池,里面菡萏开得正盛。

有一个女人正坐在荷花池边,倚着一旁的垂柳正痴痴地望着满是莲叶的池塘。她看上去有三四十岁了,脸色却苍白得很,像是重病缠身似的。一身素白的衣裳令她看上去有些孤高冷傲,然而无疑,她面容姣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她也是本寺的客人,”小沙弥似是看展昭朝那面望去,便多嘴解释道,“已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捐了很多香油钱,也不知是哪家的阔太太。只是住持说她病得太重,已活不长了,想来是在这里等死的。”他说着似乎意识到背后议论人家不大好,便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

展昭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虽说这小沙弥猜测那女人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展昭却能从她身上看出几分风尘女子味道来。他无端有了些遐思,进了房间后,眼前仿佛还有那个女子苍白瘦削的身影。

那小沙弥奉上香茶,便匆匆退下了。这充作客房的僧房虽不局促,却也不甚宽敞,细木格窗上糊着的窗纸也已陈旧得泛黄。除去一张木桌,这里便只有一张竹塌,几个蒲团罢了。因为建在山上,木质的家具总是泛着一种潮湿的水汽,仿佛摸一把就会沾上满手的水似的。

摘去斗笠,解下微湿的斗篷,展昭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推开一边的窗子,混合着雨水、泥土味道的风便扑面而来,将屋里陈旧的气息吹开去。展昭靠在窗边,忽然看到了那个荷花池,看到了满池盛开的莲花,也看到了那个白衣女人。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闪过萍儿天真地笑颜来。展昭笑着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随手翻起搁在榻上的一卷佛经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短篇,2万左右。

第2章 (二)

山中的暮色往往更早降临,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晚霞中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来,仿佛那浓烈的翠绿在橙红的霞光里也能相得益彰似的。又过了一会儿,便连这点余晖也不见了,群山笼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中,遥望过去形状古怪而又狰狞。

再过一阵子,夜深了,夜色便更浓了。寺里静悄悄的,明火都已熄灭了。展昭的房里却仍旧点着一支蜡烛,那红烛在古拙的青铜烛台上静静地燃烧着,跳动的、昏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一旁的墙上。

戏班子里的那伙人早在白日便也搬进了这院子里,很是闹腾了一阵子,展昭还听到萍儿的声音间或响起,脆生生的。不过现下,一切都已静下来了。远处的山林随着晚风一阵阵地起伏着,沙沙的声响仿佛要催人入睡一般,平静而又祥和。支起的一条窗缝中不断送进清凉的风来,没有一丝暑气,反而沾着淡淡的暗香,与室内的檀香混合成一股好闻的味道。山中原本便要凉爽一些,更何况今日还下了雨,便更是一点也没有盛夏的酷热与难熬了。

但是展昭总也不能入睡,他的精神仿佛还像白日那样活跃着,思绪纷乱地从心头涌出,搅得他不得安宁。展昭在竹塌上翻了个身,手背却触到冰凉的金属,那是他佩剑的剑鞘。上面的花纹展昭闭着眼也能摸个清楚,好比日日夜夜陪伴自己的兄弟、知己,是最亲密不过的伴侣。

屋里原有淡淡的香气,但展昭这会儿却好似又嗅到了冰冷的铁器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他不由皱起眉来,英俊的脸庞显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就在这时,忽然有低回婉转的笛声远远地传入耳中,展昭不由得翻身而起。

夜仍是寂静的,只有虫鸣唧唧,因此那幽咽的笛声也就格外清晰。展昭披衣到窗前站定,笛声在耳中听得便更清楚了些。他阖目听了片刻,忽地忍不住便弹指将不远处桌上那只红烛打灭。屋子里顿时暗下来,片刻后,如水一般的月色洒进屋里,似乎在无声地与那笛声相和。

展昭只觉心神一松,那笛声宁静悠远,自有一种空灵在其中,仿佛为这山川钟秀所晕染一般。如今灯火已熄,这悠扬的曲调便如流淌进人心了一般,轻易抚平了展昭心中的烦闷不安。

然而那悠扬婉转之中,却似乎又有些哀而不伤的意味在其中,清冷如这月光一般,却又琉璃般透彻。

展昭终于忍不住伸手将窗子抬起一些来,朝着院中望去。果然,荷花池边坐着那白衣的女人,微微垂着头,正将一竿竹笛凑到朱唇边吹奏着。她瘦削的背影单薄而寂寞,纤细的腰肢在月色中盈盈不堪一握。

忽然,这女子似有所感,偏头朝这里看过来。笛声一顿,而她的面容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朦胧,比之白日里那种惊人的美艳,又多了些超凡脱俗的气质。那双琉璃一样剔透的眼眸望了望展昭,清冷得一如月色。

展昭并未慌张错开目光,反倒大方一笑。似乎这举措使得那女子心中开怀,竟也报以淡淡一笑,她复又抬头望了望月色,便站起来,缓缓沿着石板路走回对面的房间去了。展昭放下了窗子,这幅景象便消失在纸窗之后,只有淡淡的月色仍旧透过纸窗漏进屋里来。

这一夜,展昭终于没有噩梦缠身,也许倒是多亏了那支笛曲。翌日一早,他便起身独自上了寺里的后山。寻了一处清净的所在,舞了一回剑,又挑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登了一回山。大概因为舒展开筋骨,身上很是舒爽。

下山的时候,展昭却见到萍儿在一条岔路口,正掂着脚翘首以望。她看到展昭,顿时露出欢喜的笑容来,提起裙摆朝着展昭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