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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恶人[综武侠](40)

“那你总是对朋友这般客气,朋友也会伤心啊。”他轻声道。

后半句说得太轻太轻,几乎要被夏夜的风声盖住,但江容还是听见了。

她低下头,目光落到他二人脚尖之间,道:“……对不起。”

其实原随云要的从来就不是道歉。

或者说,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说完之后,她的反应居然是跟他说对不起。

他笑了笑,同时伸手伸手抚过她的发顶道:“我不是怪你。”

“我只是希望——希望你不要总把我当成一个不太重要的熟人。”

江容原本就被他说得有点难过,再听到后面这两句,更加惭愧。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对不起,而是郑重道:“我明白的。”

两人结束了这场谈话,就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说的这些话,这天夜里,江容久违地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她记得原随云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只象牙鬼工球。

那只象牙鬼工球雕琢精细,层层皆不同,最妙的是,把那里外六层分别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后,中心处恰是一枚月牙。

可这么精巧漂亮的东西,江容却没有真的拿出来玩过几回。

原随云问过她,是不喜欢吗?要是觉得不够漂亮,他家里还有一个七层的,可以带给她。

江容说不用了,她对这东西本来就兴趣不大。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八道,她还把这个象牙鬼工球找了出来,说可以还给他。

原随云当然没有要。

他说送都送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很失落的。

就算他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少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那样珍奇的物件送人的。

再后来,他就不会再送类似的东西了。

像是察觉到了太贵重她不会要,他每年带回恶人谷的,多半都是些中原城池的市井上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

再不然,干脆就不给她带,转而给阿乖带。

但就算是那些不怎么之前的东西,她也多半会另外找机会还掉这些人情。

对江容来说,这差不多是一种用来“自我安慰”的手段。

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原随云一直都很清楚她这种“互不相欠”的态度,还会为此伤心。

从前他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她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就像她之前劝江易的那样,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嘛,何况她和原随云也不是亲兄弟。

但今夜他三言两语挑明说清,她若是还不为所动,那也太冷酷了点。

而且站在原随云的角度上想想,她的态度,说一句气人不为过。

至少如果她是他,是绝对受不了,甚至会想跟这个朋友绝交的!

江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反省了好久好久,最后睡过去的时候,屋外的天空都泛起了白。

因为睡得太晚,第二日一早,她难得没有像平时那样准时起来练戟。

林仙儿按时在她房门口候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心下着急,便大着胆子拍了两下房门。

结果江容睡得太死,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容从前在恶人谷时独居惯了,如今住到京城,也会习惯性在入睡前锁好门窗。

除非她自己醒过来,否则下人们根本无法进去。

这会儿林仙儿等不到她出来,又听不到屋内的动静,难免焦心。

斟酌了一小会儿后,她咬了咬唇,往前院方向跑了过去。

她只是个梳头侍女,不敢也不能强行进江容的房间,但江易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这样想着,她提着裙子一路奔到了正堂。

结果江易今天也起早去视察他的铺子了,正堂里只有一个原随云。

林仙儿:“……”

原随云之前没见过她,看她这么跑过来,有些惊讶:“你是?”

林仙儿忙站定,喘着气低声道:“我是容姑娘的侍女。”

原随云觉得新奇:“容容居然也肯要侍女侍奉了?”

林仙儿听到他对江容的称呼,就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今日一早,厨房那边都在议论无争山庄的少爷来了。

于是下一刻,她就试探着问他:“是原少庄主吗?”

“是。”原随云颔首,承认得很爽快。

“我是给容姑娘梳头的。”她说,“她今日不知为何现在还没起来,我有些担心,本想请易公子去瞧瞧,但易公子……”

原随云立刻站起来:“阿易去虹市看铺子了,容容那边我去看一下,你给我带路。”

林仙儿忙应了声是,而后领着他穿过园子,行到江容的房门前。

路上,她还小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担心,说按江容的起居习惯,往常这时候早就起了。

原随云皱了皱眉:“我知道。”

他们一起长大,便是算上江易,原随云也敢说,自己是世上最了解江容习惯的人。

因此,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焦急只会比林仙儿更多。

他只是没有表现在面上罢了。

和林仙儿一样,站到门口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抬手叩门询问。

叩了三次等不到反应后,他就不再犹豫,运劲断开了锁在门口的门栓。

梨花木门应声而开,露出屋内简单的陈设。

从原随云和林仙儿的角度,视线会被一架屏风阻挡,不能一眼看到江容的床。

但他们都看到了摆在她床畔的那双白靴。

再往里走上一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少女卷被贪睡的慵懒画卷了。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也同样觉得奇怪,都这个时辰了,她这么勤奋的人,怎么还睡着?

原随云怕她是生病了才这样,稍犹豫了下,就绕过屏风继续往里走了。

他走到她床边站定,弯腰低头,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有温热的触感从掌心处传来,叫他呼吸一顿。

但与此同时,因为确认了她没有着凉或发烧,他也略放下了些心里的大石。

江容睡得迷迷糊糊,虽然听不大清耳畔各种声响,但额上忽然多了个冰凉的东西,到底还是惊到了她些许。

她咕哝了一句似梦非梦的话,皱着眉勉力睁开眼,看到是他,脑海瞬间就浮出了许多睡前反复被她回忆起的画面。

“怎么是你……”江容以为自己在做梦,“呜,我知道错了嘛……”

这话说得既没头没尾又口齿不清,偏偏原随云听明白了。

他心里一动,却没顺着说下去,只笑着道:“困成这样,就接着睡吧。”

说罢,他终于收回手,一边替她把被子拉整齐,一边侧身回头轻声嘱咐林仙儿:“容容没事,你等她睡够了再进来寻她便可。”

林仙儿噢了一声,听话地退了出去。

而他也没有在江容的卧房里久留,又看了重新睡过去的她一眼,就跟着林仙儿一道出了房门。

林仙儿等着给江容梳头,不敢乱跑,只能等在院中。

她看到原随云出来后亦没有离开的意思,还直接在廊前的石桌边坐下了,不由得愣了一愣。

作为一个生在京城市井的小姑娘,林仙儿对江湖事哪怕没有太了解,也断不可能没听说过无争山庄的名头。

现在见到原随云这个少庄主,难免好奇地多看了其几眼。

倘若原随云是一个脾气不好的少爷,被她这么时不时偷偷瞟几眼,多半要治她一个僭越的罪。

但原随云毕竟风度好,加上觉得她年纪小,就没有计较,反而主动开口,同她说了几句。

原随云问她:“你怎么会跟着容容的?”

林仙儿实话实说:“易公子救了我,容姑娘怜我身世,便让我留下来替她梳头。”

“难怪。”原随云想到江容昨天的发髻,低笑着感慨了一句。

感慨完毕,他又嘱咐林仙儿道:“她平日里不太注重这些,以后你多费心些。”